禾禾觉得眼角似乎有些温热溢出，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再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
是梦吗？禾禾环顾四周，既没有那名女子，也没有怨气。动了动身体，也可以自由活动，没有暗流束缚。禾禾觉得奇怪，这梦是从哪里开始的呢？难道是她刚落入水中的时候？梦中的人到底是谁？
再伸手摸自己脖颈，完好无损。
“喂，你这朽木是睡在潭底了吗？”突然听见童儿在叫她，禾禾收回思绪，浮上水面。就见他戾气已消散，一脸急切：“再不上来，我就要下去捞你了。来，把手给我。”
五根玉笋般的手指从水下伸出，搭载了童儿手上，指尖还些许绯红。童儿看呆了，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抓着鸟脚的手不觉松开。童儿咽了口口水，顺着手往前看。心想着，莫非是这女子和自己一样，泡过潭水会变样子？腕子好看，小臂也好看，白嫩嫩的，大臂匀称，肩薄薄的，脸……还是以前那样皱巴巴的。
童儿有些失望，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
“拉我呀。”禾禾两只脚勤快地打着水，在水里上下浮动着。
“你自己上来。”童儿站起身，用手随意地抓了一把头上苔藓。脸颊有些红。
算了，指望不上他了，只好自己爬上来了。禾禾将两只小臂放在石台搭住，又抬起一条腿，脚丫艰难地勾上石台，用力想把另一条腿从水中拯救出来。那费劲的模样把小童逗笑了：“你这朽木，怎会如此费力，我来教你。你先用双手手掌撑地，将身体撑出水面，身体前倾。再抬起一条腿，把膝盖放上来，再手脚再一齐用力。你试试。”
禾禾在童儿的指导下，还真的从水里出来了。禾禾看了一眼面前少年模样的小童，忽然想起了梦中景象，尤其是那块复苏的苔藓。
“你……”想问，又不敢问。
童儿一边绿眉微微挑起：“为何总是看我？快看你自己手臂。”
禾禾低头一看，之前皱巴巴的手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根纤细且细滑如脂的胳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是我的？”又狠狠掐了一把，嘶——好疼！
“你这朽木，长在你身上，当然是你自己的咯，难不成还是我的？”
“可是，为什么呢？”禾禾觉得奇怪，以前泡澡时间长了手指皮肤会皱，没从没听说过那个人越泡越光滑还能把皱纹泡掉的。难道，这水有神奇的治愈功效？也难怪哦，从无量山里面流出来的，肯定都是沾了仙气的。禾禾两眼放光，喜上眉梢，跟童儿说：“灵草小仙，我们卖水好了！”
“卖水？”童儿不解：“怎么个卖法？”
“我跟你讲啊，我们人间呢，女孩子都喜欢喝矿泉水，在脸上喷矿泉水喷雾。有一种矿泉水是在很远的国家产的，据说可以治愈皮肤疾病，缓解皮肤敏感，一瓶可以卖好多好多钱。”
“钱？”这童儿从未出过山，被禾禾说的云里雾里。
禾禾清了清嗓子：“一般等价物，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看童儿依旧迷惑，禾禾心中暗喜，自己在他眼里终于不是朽木了吧？于是又说：“唉，说了你也不明白。你看，这个水是从无量山流出来的吧？”
童儿点点头：“是。”
“是矿泉水吧。”
“这个……”
“只要从山里流出来的就是。而且还是仙山，普通人喝了肯定延年益寿。”禾禾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只要有效果，就好多人拿很贵重的东西跟我们换，我们就能拿到很贵重的宝物啦，然后去人间潇洒快活就好了嘛。”
童儿脸立马沉了下来：“你这朽木，哪里知道这水是生灵喝不得的。”
“啊？”禾禾纳闷，自己本来就是泡了水才有了细腻的胳膊，怎么喝不得了？
“无量山泉水含有灵草垂露，能延年益寿是不错。流进潭里也是不错。可这潭深处原是有水，阴邪至极，幸山人引水至此才压制住，哪里是生灵能碰的？你可见这潭周有生灵气息？”
“那我……”
童儿有些不耐烦：“你是阴性灵鬼，正好是受了阴水滋养，一般人哪受的了这个？”
禾禾觉得童儿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又觉得哪里没道理，仔细回想着童儿刚才说过的话：“那这么说，你也是阴性？所以泡水会长成少年体？”
童儿瞥了禾禾一眼：“算是。”
“刚才你也说，这潭本来就有水？”
“是。你到底要说什么。”少年忍不住了，之前一次说得明明白白，她又来问。想让她一次把话说完。
禾禾理了理思路，觉得似乎与梦境中有所重合：“我问你啊，”禾禾看了一眼童儿，又看了一眼童儿头上的苔藓：“你可记得有刚生神灵时的事情？”
童儿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你快说嘛，我想听。”禾禾也是拼了，撒了打出生起就没撒过的娇，故意把嗓子紧了紧，发出嗲嗲的声音。
童儿无奈，自己若是不说，看来她非纠缠的没完没了，索性就与她讲一下自己的事情，还能落的清静。
童儿思绪飘忽，来到了万年前，那时他还是一片苔藓。生在春季，长在一块大石头上，由于方圆多雨，石头又坐在阴处，所以他长势颇佳。早上听着鸟儿吱吱歌唱朝阳，晚上望着玉兔悄然东跃于山间，受尽山间日精月华滋养。不知不觉芳菲落尽，转眼到了冬天，却是大旱，三旬未雨雪。他本就是喜湿，自然扛不住大旱，眼看着就要枯死，谁知从天而降一火星，在地上砸出个深坑来，动静震了估计有几千里。他生长着的那块石头正好在坑边，被余震震了下去，刚好落在坑底。
他依稀记得，坑底有个红衣的女子，样貌极美，但流着血泪的眼中怨气重极。那女子不停哭泣，泪水逐渐填满了深坑。他在的那颗石头也浮了上来，飘到了水边。他不知道潭底发生了什么，从中缓缓飘出荧光，其中一颗刚好落在他头上，如雨露一般滋养了他即将枯亡的身体。再后来，一位长眉老人至此，点化了自己，这才成了人形。这位老人即无量山人。从此他跟在老人身边做了童儿，住进无量山洞修行至今。
禾禾听完，更是疑惑：“我刚才在水底下，好像梦见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