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鸟儿本是想捉弄一下禾禾，趁禾禾不注意猛冲过去，看禾禾慌张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没想到竟然被童儿反手揪住了双脚，心中着实气恼。他在这山崖上呆了数年，也没见着这童儿有今天这么眼疾手快的机灵劲儿。莫非这潭水里有古怪？可以让人瞬间长出这等本事？
他自认为这天上地下，还没几位神仙能跟上他速度的，除了几位道生神和公子，也就是万年前被流放人间的那位仙娥曾捉住过他了吧，还真是运气不好。
少年嘴角上扬：“我说你这鸟儿，怎么自己飞到这阴寒地了，你那一窝雏呢？”
那一窝雏儿明明就是自己设的术法。我一只雄鸟哪来的一窝雏？鸟儿心中暗笑，看来这小子只长了眼神和手速，脑子是一点没长嘛。
“咦？我以前好像没留意，你好像是雄鸟呀？”少年仔细打量着，又伸手去拨弄鸟儿的尾巴，想看下外部特征，以印证自己的判断。
鸟儿感觉少年在动他尾巴，肌肉一紧。没想到这无量山仙童竟使如此下作手段，猛伸出喙，狠狠啄了一下少年肉上的肉。少年连忙抽回了手，疼得吸了口气，便作罢。又安慰般轻轻捋了捋鸟背。
鸟儿心头有些发慌。这若是被他识破术法，恐要被带回去给无量山人问话。
如此，不仅不能做好公子吩咐的事，万一被山人用了药，说出了公子的打算，岂不是弄巧成拙，坏了公子的事。就是任他有一万颗鸟头也是不够砍的。越想越慌，翅膀更加疯狂扑腾，拼命挣扎。
可这少年力气更大，鸟儿到底无法挣脱。即使偶有脚将要抽出来的感觉，也立马被少年压了回去。
“你这鸟儿，我本是有意护你不受饥寒之扰，你竟这般不通我心意。”少年眉头下压，眉尾上扬，言语间略带些怒意，手压得更紧了些。
旁边的禾禾看在眼里，心想，要是再不劝劝他，恐怕鸟要被他压断气了。又想起小时候曾捉了一只麻雀，老爸也劝她放掉过，她不肯，后来麻雀绝世而亡。连忙劝说：“你看它多害怕呀，你快把它放掉吧。”
少年连连摇头，头发上的水珠都被摇下来大半：“不行，这里凶禽猛兽多，出去就要当了别家吃食。”
禾禾抬手轻轻抹了把被溅上水了的额头，起了几分斗意：“就算是被吃掉，也是它的命。你何必非要救他呢。”
“你本来也是待死之人，还不是山人救了你。”
“那不一样。鸟儿都是不自由，毋宁死，就算在外面被吃掉，也比失去自由活活气死好呀。你快放了他。”禾禾不甘示弱：“而且，佛祖曾经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看少年手中鸟儿，累得都蔫儿了，恹恹缩缩地趴在少年手上，翅膀垂着。脚下一地的鸟毛。模样甚是可怜。
少年气焰不减：“就因你是人，便要与他做分别吗？”
禾禾觉得面前的少年就像是叛逆期，怎么说都说不通，也有些不耐烦。
脱出而出：“因为我们是人所以要讲道理呀。”
少年质问道：“你说我不讲道理？”头上绿色的苔藓马上直直地立了起来。手上的鸟儿刚好捕捉到少年情绪变化，虽然还是那副瘫软的模样，但是心中起了劲，想着这正是个好时机，这把火上得浇个油才行。于是抬起鸟头，微张鸟喙，从五脏六腑中运出一丝戾气，悄悄吐出口，不偏不倚刚好吐到少年鼻子下，马上就被少年吸了进去。
禾禾忽然觉得不妙。童儿并不是人类，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中也带着不快，显然是曾遭受过不公平的对待。可是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的办法，只怪自己嘴太快，说话不经大脑。再看少年，眼中已是十足怒气。
这怒气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甚至感觉到少年想要伤害自己。
果然，
就见少年突然伸出手，狠狠推了禾禾肩膀一下，禾禾重心不稳，便咚地一声狠狠摔入水中。这潭水冰冷刺骨，冻得禾禾浑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谭中暗流像一只只手，紧紧抱着她，把她往潭底拉。虽然灵鬼无息，在水中无碍，但禾禾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在增加。身下是无底的黑暗，身上水面浮着的如水银般的光亮，有种让人顿时惧意的幽寂的美丽。而身体却动弹不得。
“救我。”话刚出口，声音就被水流迅速掩埋，只有一串带着灵力的气泡一颗一颗地悬在水中，仿佛是在胶中，纹丝不动。禾禾缓过神来，想起少年方才还提醒自己不要到潭中深处，八成是这潭深处有古怪。想不到动怒后竟将自己推了进来。现在竟有些怀念曾经那个单纯听话的小童儿。
随着身子如秋叶般缓缓下落，四周黑暗不断侵蚀着亮银般的水光，直至光亮消失，每一分，禾禾的不安便增加一份。她多希望石台上的少年良心发现，下来捞一捞自己。而此时的少年已被戾气占据复海，只想让禾禾在眼前消失，已全然不记这深潭中如魔怪般的暗流。头上苔藓直立着，活像个刺猬。静静盯着波纹浅浅将复归平静的水面。
就这片静默中，禾禾隐约听见一声声女子哭泣声，悲戚戚如啼血杜鹃般。禾禾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这水潭里阴冷，连只鱼儿虾米都没有，怎么会有人？莫非是碰上什么怪物了？又觉得有个影子在不停地绕着她转。时近时远，那哭声也时大时小。
“你是谁？”禾禾调动了复海中为数不多的那点气，声音颤抖着。
“……我不会放过你……”那影子在远处，禾禾没能听太清，于是又问：
“什么？”
“你毁我仙缘，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影子一顿，突然向禾禾冲了过来。
随后一张绝美无比的脸出现在禾禾面前，柳眉含黛如翠羽，肌如白雪、颊带桃花，那杏眼圆睁，红如血的唇一张一合，在水中不停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