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大雪使天地万物仿佛静止了，道上积雪使马匹无法狂奔，只能慢慢的行进。道旁稀稀拉拉的树木有的还被积雪压断了树枝。
路上几无行人，刺眼的雪光让人难以睁眼，只能信马由僵，闭目养神。一天的时间干粮垫肚，晃晃荡荡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
前面一驿站，门前十几匹马，一群人正吆五喝六地让驿卒准备住宿，食物和马料，乱哄哄一片。三人本不想进驿馆，却被路边一人猛地拦住马头呼喊道：”先生，好巧啊！”
三人瞪眼儿观瞧，竟是张匡邺，忙下马招呼道：”张公怎会在此。”
张匡邺四下看了看，道：”前面有一酒家，咱们坐下讲！”
此处是渭南驿，一街两行的店铺，大多破败不堪，仅留的几家稍完整的院落，都让驿丞和驿卒们经营起来，有酒馆儿，还有客栈，四人拣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点了三个菜，一壶热酒，杨啸问道：”张公不在京城，怎么到此作甚？”
张匡邺苦笑一声，悄声说：”陛下为军饷之事发愁，不知哪位缺德的官员，为陛下出的主意，让我与一中官寻找温韬之子进京！你们可知温韬是何许人？”
王仁裕恨恨地道：”不是前梁专干挖坟掘墓的耀州节度使温韬温昭图么！”
“怎么？可是又要盗掘哪座皇陵吗？”王仁裕惊讶地反问道。
传说温韬在他任耀州节度使的七年时间内，唐朝诸帝的十八座陵寝是无一幸免，均被他盗挖过！在挖到乾陵时，他竟动用数万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不料三次上山均遭风雨大作，人马一撤天气立即转晴。温韬不解其中缘由，但他也是心有余悸，没有再继续挖下去，遂此绝了念头，乾陵才逃过此劫。
温韬冒天下之大不韪盗掘了皇陵。后来梁灭唐兴改朝换代，他为了买命用大批的宝藏打点上下，据说连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皇后刘玉娘都被他贿赂，但是到了后唐明宗李嗣源时，朝廷最终还是清算了他的罪行！
张匡邺点头道：”虽然旨意没说，但从中官的语气中似乎是这么个事儿，有可能是那李专美出的主意。”
张匡邺压低声音道：”洛阳的北邙山上可是遍地大墓，此番要遭劫了！陛下也是无奈，起兵时许诺的封赏，搜遍洛阳城才兑现了三成。各级将领，有功之臣都逼着要呢！马上又到新年了，封赏如不兑现，恐有哗变之险！”
杨啸知道不单单曹操盗墓筹集军饷，历代的造反者无不是如此。那项羽，黄巢，包括后世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什么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之官职，是真实存在的！想到这里就好奇地问：”张公，即是颁旨，可封那温家公子什么官儿啊？”
张匡邺对杨啸的好奇不太理解，皱着眉头道：”什么官职？旨意上没说，可能面圣之时才封的吧。最小也得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吧！”
王仁裕匆忙问道：”但不知张公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匡邺心想：”我为什么告诉你们，就是要传出消息，让江湖上的正义之士暗中阻止，还问我什么看法！”
但面上还是微笑道：”那此专权之臣，多是一肚子坏水。不是盘剥百姓就是敲诈商贾，再者就是纵兵施掠，还有就是掘墓盗宝，我这个下等官吏怎敢置喙，更不敢有什么看法了！”
说到此张匡邺忽然醒悟忙问：”先生，怎会也到此，看你们，似是由东而来！”
王仁裕正不知怎么回答，急思对策时，就见一兵士进来叫道：”张公，中官有请！”张匡邺连忙起身拱手道：”后会有期！”就匆匆离去。
王仁裕要了间房，三人住下，待明日一早再赶回长安。三人依次躺在大炕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杨啸忽然想到，老神仙陈抟和王仁裕是怎样的关系？就问道：”先生是怎么认识老神仙的。”
王仁裕呵呵笑道：”什么老神仙啊，你说的是扶摇子吧？想当年，我父母早亡，家道中落，由兄嫂养大，少年时顽劣成性，只知斗狗，弹射，玩耍，长大了渐渐知道家道艰难，只能上山打柴赚些许银钱贴补家用。“
一日在山中破庙内遇上扶摇子，他听我唱山歌嗓音洪亮。就教几首歌词，过了几日他堵在山道上说我与道门有缘，欲引我入道。听他啰嗦了半响，才知他看中我记忆力强，几首歌词只教了一遍，便能吟诵，以为我是读书之人。我实言相告，并不识字后，他便强拉我入庙中，塞给我几本破书，让我逐字逐句用手指着，他叽里呱啦的吟诵着。
不知不觉中，天地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我完全沉浸在文字之中，感觉自己畅游在天地之间，逛遍了五湖四海，最后落入清水之中，腹中空旷，抓起光闪闪的石砾儿就吞了下去，便不省人事。当兄嫂带人把我抬入家中，将我当溺水的人救治，口中吐出的尽是清水河沙，醒来之时，顿感脱胎换骨，不似以前，便告辞兄嫂，遍游各地，几年下来竟挣得秦陇名士之名。
王仁裕很轻松地说着关于他自己的传闻：”我与那扶摇子也算是有些师生之谊吧！”
杨啸并不觉得神奇，历史上不乏有过目不忘，翻然悔悟的英才出现，天纵英才这个词儿，可能就是为这些人创造的吧！
可杨啸突然想到：”先生年轻时遇到了扶摇子？那是的扶摇子应该也是年轻人吧！“想到这里就脱口而出问道：”那时的扶摇子可是年轻气盛，还做一些强人所难的事？“
”年轻气盛？他就是一个老不修，他岂止是强人所难，简直就是生拉硬拽！“王仁裕哈哈笑着回答。
可是听到下面杨啸的话，他笑不出来了。杨啸表情很严肃地说：”我看他现在不过是五六十岁年纪！“
听了这话的王仁裕马上沉默了，连杨啸问地那一句：”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仙？“他都敷衍地”嗯！”地一声，算是回答了。
猜猜心不在焉的王仁裕，此刻他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