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羽这番话说得着实不算隐晦，震得桂公公浑身一抖，整个人伏得更低了：“奴才……明白了。多谢郡主提点。”
“嗯。”凌殊羽轻轻应了一声，“本郡主也没有要提点公公什么。公公在宫里活了多年，走过的桥比本郡主走过的路还要长，算不得提点。本郡主此番只是提醒公公一句，凡事三思。毕竟……公公年纪大了，爬到了这个位子，有些事容易忘。”
桂公公身子已经弯得完全看不见他的脸了，凌殊羽也不管他是否真的明白了，挥了挥手，道：“行了，皇上那儿还等着公公伺候呢，本郡主就不留公公了。”
“是。”桂公公应声缓步退出思往殿，从始至终都没有再抬起头。
出了思往殿的桂公公走了老远方才缓缓直起身，满是沧桑的眸子看向思往殿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掩下心中所想，步步沉稳地走向勤政殿，丝毫没有方才卑微低贱的姿态。
思往殿内……
惜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凌殊羽对着乾丰帝身边的这个桂公公一番教训。要知道，她的身边此刻还有四五个宫女在……
桂公公怎么说也是乾丰帝身边的大红人，即便整日笑眯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宫里也没人敢不敬着他些。今日凌殊羽毫不避讳的一番教训，若是传出去了，着实太下人面子了……
“惜妃。”凌殊羽不管惜妃是怎么想的，她只要平静地过完祭祀就好，“余下几日，本郡主就要叨扰惜妃娘娘了。”
惜妃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温和地冲凌殊羽露出一抹浅笑：“能为郡主效劳，是本宫应该做的。”
凌殊羽微微颔首，相顾无言后便领着木渐去了惜妃刚刚给她安排的西厢房。
“郡主……”一走到没人的地方，木渐便关上了门。
可以说，今日收到惊吓最大的人就是木渐了。
木渐是凌殊羽身边的老人儿了。在凌殊羽五岁被送去梵音寺前，木渐就被先凌王选中跟在凌殊羽身边。后来凌殊羽去了梵音寺，木渐又是凌殊羽和王府唯一的联系人。在凌殊羽回来后，木渐更是直接被提为了一等丫鬟。
可以说，木渐是最清楚凌殊羽骨子里的清傲的。清傲到不屑与宦官多言一词，清傲到眼中容不下一丝沙尘，清傲到不懂人情世故。
所以在凌殊羽在勤政殿门口说出那些话时，木渐就震惊了，而后对桂公公说的话更是让木渐瞠目结舌。
“嗯。”凌殊羽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言。她知道木渐还吃惊什么，但是不想为此解释什么，“余下三日，你多上心些。如今在这宫里，凡事小心。”
“是。”木渐点点头，虽然对凌殊羽的转变十分惊奇，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似月。”
“属下在。”似月从暗处出现在凌殊羽眼前。
“如何？可有人发现？”凌殊羽着实有些不放心。毕竟宫中不允许带宫外的暗卫进宫。
似月轻轻摇了摇头：“不曾，宫中暗卫并未察觉到属下。”
凌殊羽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道：“那便好，你想法子让外面的人仔细查一查惜妃。”
“是。”似月点了点头转身隐入暗处。
凌殊羽只想着安安分分地过完初雪祭，这个被乾丰帝深信着的盛大祭祀，作为齐国灾祸的开始，凌殊羽是半点不愿意沾染了。
但是，凌殊羽不愿意去找事不代表事不来找她。
不过晚间，堪堪在惜妃宫里用完了晚膳，乾丰帝便派人来请凌殊羽和惜妃去一趟勤政殿。
这一回来的不是桂公公，而是桂公公收的干儿子曹公公。
惜妃看了一眼渐暗的天空，柳眉微蹙：“现下天色已暗，皇上为何此刻召见本宫和郡主？”
曹公公扯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来，虽是回答惜妃的问题，目光却暗瞥向凌殊羽。
“回娘娘的话，郡主今日进宫，京都的贵女算是都全了，是大祭司提出黄昏逢魔之时最宜卦算命相，皇上这才召见诸位娘娘和贵女。若是有命相不宜者，则不必出席初雪祭了。”
惜妃敛下眸中微光，嘴角抿出一丝无奈：“那便走吧，总不好叫众姐妹都等着本宫。”
惜妃抬起手，由自己的贴身大宫女屏意扶起身，准备朝门外走去。
凌殊羽依旧未起身，只淡淡地看着曹公公：“除了本郡主和惜妃，可还有旁人？”
凤眸总是隐隐含着迫人的威压。
“然。皇上还命了妃级以上的娘娘和几位公主皇子还有郡主世子一同前往。”曹公公低垂着头，不敢与凌殊羽对视。
“走吧。”问完了想知道的，凌殊羽缓缓站起身，眸色幽沉地看着门外渐暗的天空。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有一双轻柔的眼眸望着她的背影，心生敬仰和艳羡。
惜妃的思往殿距离勤政殿不远，是以凌殊羽一行人算是到得挺早的。乾丰帝没有让凌殊羽多等，很快便将凌殊羽召了进去。
进了勤政殿，凌殊羽一眼便看见了一脸疲倦却依旧盛装着身的江皇后和一行公主皇子。
凌殊羽一进门，江皇后那饱含幽怨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凌殊羽微微垂眸，敛下眼中的光芒，俯身行礼：“无瑕，参见皇上、皇后。”
“免礼，赐坐。”乾丰帝抬了抬手，只等着众人来齐。
凌殊羽站起身，看见在乾丰帝身旁的凌惊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缓缓退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听说了吗？”
凌殊羽刚刚坐下，一旁的黎以歌便凑了过来，姣好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不屑。
“什么？”凌殊羽挑了挑眉，不明白黎以歌的话。
“什么初雪祭，大祭司……里里外外折腾人。”黎以歌特地压低了音量，也说得比较委婉，但凌殊羽还得听出了她的嫉愤。
顿了顿，凌殊羽微微蹙眉：“此话霜绛日后还是少说为妙。即便心中不信，面子上还是要有的。”
黎以歌撇了撇嘴，没有再应凌殊羽的声，直回身去。
在黎以歌的另一边，黎御宇冲凌殊羽露出一抹歉然的温和笑容。
凌殊羽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这一等，便等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将所有人都等齐了。
“既然人已经都来了，便随朕去见大祭司吧。”乾丰帝见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缓缓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