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迷惘了么
迷惘的眼神
能否穿透漫漫洪荒
把一堆顽岩看穿
把一朝的风烟望断
起身
你直至把自己站成巍峨
江水流经你的胸口
然后汹涌起来
天空至今还有大雕盘旋么
大地猿啸声寂
文明之花生生不息
刀戟铁马俱随洪流远逝
一枚苍凉的月
还悬在五岳的峰顶
雪赶了亿万年辰光
从岑阗到喧嚷
又落入宇宙的鼾声
天隅还有置好的酒觞
茹毛饮血又有何妨
你最好不要去望那绾血的魂灵
那些踽踽踉踉的脚印
不要望他们被放逐的背影
一路哭着出关
出，破了的河山
（二）
一季一季的
我们途经的尘间
总有繁花盛开
馥郁的香味
让我们忘了那些灾难
从结绳到甲骨
再到新竹制成的简牍
我翻遍所有的文字
只有“人”字最简洁
抚摸这简单的象形
就像抚摸到了亿万年前
乾坤的脉搏
多么美妙
壮士
这些都源自于你
如果一切没有错
你就是那辆“T”字列车
你的斧充满青铜气息
这些耀着天地泽光的器具
除了开荒，除了盛酒盛日月星色
还盛血
一铜一个百年
一铜一群乱世好汉
石器还在史记里叮叮当当
别去打碎它们
别让它们遗失在呼啸的风里
（三）
陶罐汲水，石臼盛泥
塑一个你
挺拔峻逸
磊落，一如乾坤朗朗
你的心适宜用纯色稀土
引沧浪之水
伐整座南山的木薪锻铸
为你的灵魂安上腾飞的翅翼
剔除多余的思想
沉下来，让那些浮游的魅影
聒噪，直至归复虚妄
阴霾越逼近
你的影子越高
苍生百年，悲悯万千
吠日的犬声已沿峡飘远
一些人来一些人走
只有你漠漠地怅着
（四）
在这寒冷的冬天
我从你寄来的文字里
再次读到这些花朵
雪
一滴滴
凝成清泪
在我冰凉的脸颊
曾经一次次的梦里
与你踏雪
这些白色的火
多像我们此刻的心情
因为燃烧
而宁静而沸腾
梅开三朵
一朵拈在我的扉页
一朵耀在你的窗阁
还有一朵留给冬天的记忆
你立成一株白桦
与太阳的芒立在一起
而你递给我的
那些温暖馨香的华年
和皑皑雪原
足够我抵挡以后的风雨
（五）
此刻，我又来读雪
读屏幕上开放的花朵
这个寒冷的冬天
因为你
我一再想起雪
想起那时盟约
想起黄色卷宗里
陈旧的雪
寺院，古槐
风里的钟
一行脚印
从寒江一直钓到弦月
我和我弱智的诗歌
蜷在生活里
因为简单
而四壁透风
（六）
给我雪，你的雪
这铺天盖地的雪
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落在我的旧病里，落在
就要来临的平安夜
平安夜就要来了
牧羊人的长鞭清脆地响起
孤月，寒星
你冬青树上的银灯
一炉火正旺
远方送来
唱诗班的琴声
平安夜就要来了
平安夜就要来了
总有什么，让心激动不已
雪落南国，一定会惹着了什么
浅翠深黄，板巷寒塘
我的铜镜还在梅窗下
映着旧时光
我的碎花小袄
我的桃木梳，我喊在雪野里的小名
都与你有关
（七）
这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
喧嚣依然喧嚣
粗暴的车鸣
音乐扬起的呻吟
你要的幽雅无处开花
桌上的纸和笔，那些方块汉字
很久很久了
我与它们相视无语
孤桐忠实地立在窗外
有细雨霏霏
一声鸟啼
把我的思绪染得翠绿
湿漉漉的绿
一滴一滴
直至滴到那个怔住的人
他望江水滔滔
帆影远去
他在一条射线里
把自己拉得笔直
然后沿着这条大道
一路划亮手中的燧石
大浪淘尽了泥沙还是鱼虾
都阻止不了滚滚洪潮
语言钝锈，思想钝锈
忧伤从骨骼里
日复一日
直至长成厚厚的苍苔
（八）
昨夜我在你的梦里
拾了一夜花瓣
花簌簌飘落
回忆变得细腻而温暖
这些下在身体里的雪
一定是在诉说着什么
隔世的烟花
还是时光的流沙
一信动经年呵
水还是那瘦瘦的一湾
雨从荒凉的天际来
露下花鲜
我说我飞得好累好累了
我说我飞了千年依然飞不出
萧萧的阳关玉门关，飞不出
你的天孤地独
（九）
此刻，一定又有雪
在北国
静静地落
有一个人
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伟岸地立着
知道你我有着同样的孤独
就像如今
我刚从南方的雨里
打捞归来
一枚夹在门缝的童话
已湿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