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气爽的出来,就跟着慕锦程来到了一座茶楼,从外面看倒是挺气派,只是看那正中的招牌,觉得挺新鲜,见过那么多广告牌,还没见过只写一个字的招牌,一个大大的“禅”字。
我道:“这老板怎么招牌都不舍得多写几个字,就一个禅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寺庙卖香的呢。”
慕锦程瞄了我一眼,淡淡道:“懂茶之人自然懂得禅即禅茶,不懂茶的人进来了也体会不了其中的乐趣,自然也做不了常客。”
我一听这语气,呦呵,意思就是我不懂茶呗,没想到这慕锦程还是个附庸风雅的文人呢,正想怼两句,一进了茶楼,没由来的一股清凉静雅之意让我乖乖的闭了嘴。
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子分上下两层,楼下中间却是一大块凸起的场地,不知道干嘛的,四边都格成了一个一个的隔间,每个隔间都用竹帘挡着,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里面人在热切小声的讨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茶香。慕锦程竟直上了楼,我也跟着蹭蹭蹭上楼,好像我上楼的声音有点大,总感觉有异样的眼光看向我,楼上房间也是一格一格的。不过房间少些,大些,装饰好像更精致典雅些。
估计价格也不低,想到价钱,我还说请人家喝茶呢,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一路还是花的人家的钱,估计这喝茶也得他给钱了。
我跟着慕锦程进了一个隔间,撩开窗帘,哇塞,好古色古香的屋子,一幅字画挂在墙壁,字我竟然都认识,上面写着“禅茶一味”四个大字。也没看出是什么字体,墙角还有绿植,虽然也不认识是啥品种。
屋子是挺好,也挺大,只是再看占了几乎屋子一半的大矮长桌,上面摆了一堆瓦瓦罐罐,还有一些铁质品,我也没知道都是啥,也不敢问,桌子两边有两个蒲垫,慕锦程示意我坐下,自己也坐到对面。
“这垫子倒挺舒服。”我挪挪屁股道。
慕锦程又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道:“你知道这二十四器皿都叫什么吗?”
我听了一愣,心想我哪知道啊,我看了一眼道:“这是碗,这是壶。”
“没了?”
“啊,是啊!”慕锦程无言以对。
接下来慕锦程就给我上了一堂生动而漫长的茶道课。从陆羽所写的《茶经》的理论灌输,到煮茶的实践讲解,讲的是绘声绘色。
操作的也是得心应手,先是烤茶饼,烤完还要碾碎,又是煮水,煮水还有三沸之说,当然我自然是没看懂这三沸有啥区别。
虽然我知道喝茶有讲究,只是不知道竟然这么讲究,先不说这二十四器皿一样不能少,也不能参杂到别的味道,就连烤茶饼的炭,盛茶所用的碗,屋子里的空气流速都有讲究,点茶所用的水,采用流的太急的或者停滞不流的水都不可取,碾茶饼的时候不能碾太细也不能碾太粗。还有操作者的心态和动作熟练程度都会影响茶的品质。
慕锦程操作讲解两不误,本来我挺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人的,可是慕锦程的态度很恭敬,悠然间透露着认真,不一会儿就有茶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开来,我看着在锅瓢碗盏间来回流窜的茶,本来泡完澡就容易渴,感觉喉咙都发干了,我禁不住咽了口唾沫,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这茶才能喝到嘴。
他全程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似乎在对着空气讲话一样,一点没有显摆的意思,所以我才有耐心安静的听他说了大半天。
“你知道禅茶一味的来源吗?”
“啊?”
慕锦程突然冒出来一句,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我摇摇头,非常自觉的问是什么。
“据《景德传灯录》卷十记载,赵州问新到僧:“曾到此间么?”僧答:“曾到”。赵州曰:“吃茶去。”又问僧,僧答:“不曾到”。赵州曰:“吃茶去”。这就是禅茶一味的来源,我听了大概能懂。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看来赵州这个人很爱喝茶,来没来过的都要先去喝茶。”
我看慕锦程嘴角仿佛抽搐道:“赵州是一个地方,这里是说赵州的一位禅师,不是赵州。”
我听了尴尬的笑了笑。心想我能把这文言文的意思大概弄懂就很不容易了,当然到最后也没明白禅茶一味到底有啥含义。只听慕锦程又道:“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猎浅易。”
一听他这话语,特别像上学那会校长讲话的结束语,我习惯性的打起精神,认真的听着,“就算人们对煮茶研究的再精细,也不过是稍有涉猎而,还远远达不到通透,这就是禅茶,对人生的思考不通透,对茶也就不通透。”
我听的是云里雾里,深刻的理解了对牛弹琴这个成语中,牛的感受,也不好受,此时特别后悔为什么非要来茶馆里坐坐,去酒馆估计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慕锦程看我这样,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端起一个青色的花瓣瓷碗,道:“你尝尝。”
我心里可激动了,总算要喝到嘴了,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泯了一口,清香甘甜,再加上前面的理论教导和一整套繁琐的煮茶过程做的心理铺垫,那味道就更加有味道了。我一口气就把一碗茶喝完了,真解渴,我都惦记半天了,我喝完本想好好的认真的品鉴一番,可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真的词穷,只能道:“此茶好喝,甘甜可口,还解渴。”
慕锦程听了笑了笑,没说话,自己慢条斯理的也斟了一碗茶,慢悠悠的品着,我学着他的样子照猫画虎又倒了一碗。
“我还记得你以前是叫春绿仁是吧?”慕锦程突然冒出来一句。
“噗!”
听了这话,我刚进嘴的一口茶水直接喷到面前的茶具上,我呆了,慕锦程也呆了,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煮的茶,刚喝了两碗,就被我一口水给喷毁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小时候打碎了我妈妈刚买的新杯子一样,无比的忐忑,我偷瞄了慕锦程一眼,他好像还没从呆中缓过劲。
我道:“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给你真诚的道歉!”
慕锦程苦笑着道:“看来我参悟的境界还是太低了,真是谢谢你了,让我又有了新的心得。”
我听了傻眼,没骂我怎么还谢起我来了,我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怪我?”
“当然是真的,真没有怪你。”慕锦程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以前非常容易心情浮躁,有一位禅师朋友就教会我了这煮茶的方法,并让我去参悟这禅茶之道,我自认为这些年心性有了很大的改观,对这煮茶之道有了深刻的的体味,可方才一事,让我明白,我的得失之心自始至终都在,所以我要谢谢你啊,毕竟除了你怕是再无人能做出如此举动了。”
最后这句话说的我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尴尬的笑笑,也不知道该说啥,说实话也不知道为啥,一见到他就自觉把他往小的时候的模子里带,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毛里毛糙,太过活跃了。
再一想怪不得在他身上一点找不到当年那股嚣张的劲儿,原来都是这啥禅茶整的,这样一想,无端又觉得自己这茶喷的好,喷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