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瞧。”我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慢慢的拆开了这白纱带。
一层一层一绕一绕,慢慢的全都揭开来了,露出了白藕般的小节臂上面却布满了杂乱发溃的疤痕。
这条条疤痕,刺眼的很。
而且这手臂上还涂着一些我不知名的药膏,拆开了这纱布便开始发着一些难闻的味道,一些浓厚的中药味。
“这疤痕,阿爹可知是怎么来的?”我说着,说的轻盈,好似这疤痕并不是在我的手上一般。
然后便又执起另一手,露出白纱布,缓缓的解开。入目的,依旧是刺眼乱布的疤痕。
我随意的把拆开了的白纱布扔在地上,这繁杂的花纹的地板立马便添了两丝凌乱,像是容貌俊丽的姑娘脸上添了一道伤。
“你这伤...”
“我这伤阿爹倒也是关心?”我开口说着,轻抚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
“都说未出阁的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我说着就抬起了头看着他,两袖一甩便把手臂藏进了衣袖里,然后依旧端庄的站着。
“但阿爹现也是看到了的,我可是将军之女...”
将军之女手臂上满是夷疤,杂乱交错,恶心生厌!
但也还好了这无旁人,否则这事儿便又要被巧语花言了。
“阿爹可会好奇?我这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看着他的眼睛问着他,丝毫不避讳的,也不管了什么尊礼。
“是大夫人陷害与我时留下的,阿爹只知道大夫人现在抱恙却不知我又是躺了有多久?”
“阿爹也知道三妹声哑体弱在佛堂里跪拜,但可知道那又是为何?”
“阿爹回来怎未发现我也是日日消瘦?现在风寒刺骨,我当年庙中留下的冻足阿爹也又曾知道?”
“阿爹全然不知!现又在问我些什么?罪名一一与我按上了,在阿爹心里便真的有我这个女儿吗?阿爹!”我话语不快,却气势十足,字字停顿,却也连贯,一气呵成的讲完,便是直正正的看着他,看着他坐在椅上看我怪异的神情,一些局促一些不安,若不是我对阿爹早是熟悉到了骨子里,便也没这么容易看出来。
“你...”阿爹看着我,眯着眼,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气势这时倒是都显了出来。
阿爹的冷静像极了即将要伏击的野狼,用打量般的神情看着我,不知在判断着什么。
可我倒也是不惧,便让阿爹这样看着,我虽柔弱却有傲骨,这傲骨原以为是阿爹传的,现才知道其实是随了我阿娘。
在阿娘后的日子里,过的实是冷清,可阿娘依旧是如往常。并非说是不悲不喜,而是当你想通了一件事情之后,你或许便会觉得,再无必要了。
我虽是不懂阿娘的心情,也不知她是如何看待阿爹的,可我现总觉得,阿娘应是看开了的。
否则她便不会在之后被阿爹冷落的日子里过的依旧。但阿娘有时的落泪我却也是看见了的,只是不知道罢了,不知道为的是阿爹还是阿娘自己。
后来我看阿爹的心境都变了,我依稀记得大夫人曾说阿爹是她一人的,她在竹林时便已许芳心,后是见不得阿爹为其他女子买笑,便是厌上了我的阿娘。
但我阿娘又何曾做错过什么?
阿爹后是问着我说:“你为何不说?”说出我这冤屈,我这忍受。
“要我怎说?”我这样答着他,他在椅上坐着,越坐越不安稳,一只手抓着扶手,暗暗使力。
“阿爹好似,从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与阿爹说的话,阿爹可曾记得过一二?”
“这些年的客套,我看便够了吧。”我说着,说完后便退了两步,于阿爹行了个重礼,再抬头看着他,他也是不语。
他不该不语的...
后来我便回了身,就这样走出了房外,阿夏便跟在我的后面,脚步轻轻。越走出去越亮堂,直到走到了刚进门时看到了正大堂,尤为的亮。
我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不知道身后的人事,我轻扫了一遍这儿时常来的地方,寻着记忆飘乎,最终眼神是落在了大门右侧的地方。
我曾在那儿,摔过一跤,磕出了一个好大的包,那时我小的很,哇哇的哭个不停。阿娘急忙的过来抱住了我,轻声的安抚着我,阿爹也是随后而来,说着“涣儿不哭”。
“涣儿不哭...”那时我眼里的阿爹阿娘多好啊,我可以任性的,一直哭下去。
可终究,都只是华烟一场,如梦似梦,梦醒皆可笑。
等我完全出了这院,阿夏便离着我近了两步,这风吹的大,这府不安宁。我突然觉得当年在那庙里时,过的也是安生。
有时我也是厌自己的,竟有这么多心情。
但阿爹后来的反应现想来是出乎意料的,他不该不做反应的。
他那模样,就好像,像是便要听我那般讲一样。我终究是不懂了。
回到了自己院里后才知道原是还早的很,只是洳儿准备的吃食我是再无胃口了。
阿夏让着人给这房里又添了些木炭,让着这原本就不冷的房里又暖上了几分。
我无所事事的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星便那样一直亮着。
那一直亮着的星,会是阿娘吗?
月婆曾说过,说的与我阿娘一样。她说人去世后若是心有挂念便会化为星辰,在夜空上明亮闪耀,守着护着心念之人。
我愿那是阿娘,也不愿那是阿娘。若阿娘化为星辰便还能好好的过忘川桥渡那忘川河吗?
若是不能,我便不必阿娘挂念我了。我更愿阿娘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忘了是非纷扰,最好是无心有挂念的,投个好胎。
来世遇上个好公子,不必再是将军了。
最好是能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待我阿娘,需得最好。
而月婆,这世生的比我阿娘晚一些,便做我阿娘的阿妹,要长长久久的伴着才好。
我便看着那星星想着,突然觉得有一丝好笑,这骗小孩的把戏,我却是当真,而且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