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纳兰若瑾与执锦友好会面完,从梦境中出来时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房中跪了一地的人。
纳兰若瑾想了想,可能是自己魂魄进入梦境,造成这具肉身心跳骤减呼吸微弱一副即将升天的模样惊动了太医们。
纳兰若瑾轻轻动了动眼帘,叶莫最先反应过来,凑近纳兰若瑾不动声色的握上纳兰若瑾的手,为她切了脉,瞪大了眼,公主的脉像又恢复正常了。
叶莫不愧是执锦的心腹,随即反应过来将太医们都赶了出去,太医们面面相觑的往外退去,长公主的病情实在的怪异,中了毒即将身亡时醒了过来,等到众人云里雾里总结为神明庇佑以为无事了之后,又突发病症命不久矣的模样。
叶莫等了会儿,纳兰若瑾果然睁开了眼,在确认太医们都退下了之后,坐了起来,道:“明日再叫太医来一次,记住,要所有太医,要他们确诊本宫病危。”
叶莫半跪在地:“可是公主的脉象?”
纳兰若瑾:“这个本宫自有办法,本宫待会要去樊统领处,莫要让人发现本宫不在。”
纳兰若瑾转身便走,她自是不会告诉她,她除了要去禁军统领处,还会去见见那病秧子皇后与神棍国师。
纳兰若瑾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加上术法辅佐,片刻便到了樊都府上,碰巧赶上那莽夫在房中破口大骂。
“他齐然算什么东西,以为与长公主有一纸婚约便高贵起来了么,不过就是个异姓王罢了,幸而公主此次无事,否则,我樊都定取他狗命。”
纳兰若瑾听他骂骂咧咧,对着身边飘着的执锦道:“你这个禁军统领倒是对你忠心。”
执锦:“他比我大八岁,看着我长大,掌权,这么些年过去了,其心未变。”
纳兰若瑾最是受不住这些,正当不知如何回话之时,房中响起一个女声:“夫君为何对长公主如此忠心,再怎么说长公主也不是皇帝......”
樊都不耐烦的打断她,怒意正高的大统领与自己的夫人分析起来:“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那群大臣日日嚷着皇室正统,我问你,何为正统,现在的皇上姓执吗?若真要捍卫正统,唯有长公主才是执家皇室,真正的天皇贵胄,他们一天天的捍卫的正统是什么?无非是借此污了长公主的名声罢了。”
那女子又道:“妾身听人议论,说长公主祸乱朝纲。”
樊都声音更大了些:“是哪个下人胡说八道,啊?祸乱朝纲?长公主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纵然有时在处理锦官之乱时过分了那么些许,可当年她才五岁,眼见父兄惨死朝夕巨变,那群老东西扶立长公主为傀儡时便言公主是唯一的皇室正统,等公主一步步掌权蚕食他们之时,便言公主是祸乱朝纲的妖女,横竖都是他们有理,你自己想想,公主借皇上之手推行的新政,是何人获益,是贵族吗?是天下百姓。我国历经十数年锦官之乱能逐渐恢复国力,你可知她做的有多好?”
那女子安静了片刻,道:“妾身着实不懂这些,不过,妾身相信,夫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既然夫君说长公主是一个好公主,那妾身也信。”
樊都意识道自己有些失态,叹了口气:“还英雄,外间传言都说我是奸臣呢。哎,那群人如此疯狂的对付长公主,无非是......”
纳兰若瑾猛地抓住胸口,窒息般的酸痛撕扯的像是要炸开在她一腔凡人的血肉中,她看向执锦漂浮的地方,这具身子与她的感应让她纵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知那个美的有些锋利的女子定是一脸哀戚。
纳兰若瑾垂下眼,低低的重复了了一个词:“锦官之乱。”
不料刚说完胸口钝痛,竟是让她痛的小呼了一声,眼角皆漫出些泪,纵是微弱的声音,也惊动了房中的樊都。
樊都即刻闭嘴之后应付了夫人几句,便往纳兰若瑾发出声音处寻去,纳兰若瑾在执锦的指点下露出点踪迹将樊都引至书房中。
樊都一见女子腰间的玉佩便小惊了下,行礼道:“参见长公主。”
纳兰若瑾将帽兜放下:“樊卿。”
樊都意识道自己与夫人说的话恐怕是叫长公主听了去,不论听到了几句,先请罪就是:“樊都激愤之下妄议朝政,请公主降罪。”
纳兰若瑾按照之前与执锦商量的对策缓缓道来:“本宫今夜来,可不是降你的罪的。”
樊都嘿嘿笑了一声,比常人略微黑些的脸上露出点真心实意的担心来:“臣听闻长公主此次受难乃是齐然那小子主使。”
纳兰若瑾眼神温和了些,知道眼前这人的忠心是对执锦这具身子的,微妙的感同身受起来,道:“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这事你是猜的还是听到的。”
樊都又嘿嘿一声,随即凝重起来:“都有,公主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要吩咐臣吗?”
纳兰若瑾露出点孺子可教的神色,道:“是,本宫要你归顺齐然。”
“啊?”樊都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张线条硬朗的脸满是错愕。
纳兰若瑾被他逗乐,笑了声,空中飘着的执锦骂了句:“这个一根筋的莽夫,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你直接说吧,别难为他空荡荡的脑袋了。”
纳兰若瑾听到执锦的声音,又笑了声,樊都一脸懵的看着她。
纳兰若瑾敛去些许笑意,道:“自然不是要你真心归顺,明日宫中会传出本宫病重的消息,届时必出乱子,而在你力压群臣之后,会被本宫早早就预备好的一纸诏书勒令卸去大统领之职,归家赋闲,这时,齐然一党必然会乘这千载难逢之机拉拢你,而你一旦到了他们的阵营,他们的底气便足了很多。”
樊都反问:“底气?什么底气......哦,公主是想逼他们造反,从而连根拔起吗?”
纳兰若瑾挑了挑眉,飘在空中的执锦:“难得,一根筋开窍了。”
樊都脸上的表情从纠结切换到恍然大悟,又从恍然大悟切换到纠结,道:“公主,这有些说不通啊。”
纳兰若瑾与执锦异口同声:“哦?何处说不通。”纳兰若瑾看了执锦一眼,执锦则仗着樊都听不到她的声音更看不到她,故意在他身旁飘来飘去。
纳兰若瑾只感觉到执锦转来转去的,樊都见公主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以为是公主等的不耐烦了,赶忙就开了口:“公主,您想啊,朝野上下都知道我对您忠心不二,就算是您真的一纸诏令将臣贬谪,臣亦不会有反心的。”
纳兰若瑾:“如若再加上本宫扣押你的妻儿呢。”
樊都:“啊?这,那,也不会啊。”
纳兰若瑾坐了下来,唇角翘起,眼睛阖了大半,独属于执锦那张脸的张扬与锐利尽显,在明亮的灯火下满是利刃出窍之感:“无需你觉得够不够,只要安思微与齐然觉得够就成了。本宫病重朝不保夕,却早就下了旨革了你的职让你妻儿入宫此等手段正是寒人心肠,你妻儿入宫纵然是本宫的亲信一手操持,可到底失了本宫这根主心骨,就算是被有异心之人动了手脚也实属正常,届时你妻儿之命再加上本宫的尸骨与声名,倒不知樊卿会如何选?”
樊都显然脑子没太转过来:“这,这......这就行了吗?”
纳兰若瑾:“今夜你只需知晓这些便够,明日便有人来接你妻儿入宫,无辜让他们为本宫所累受这无妄之灾,......樊卿,不怕本宫真的扣了你的妻儿作为筹码吗?”
樊都吸了口气:“公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臣虽为臣下,可好歹也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什么性子微臣最清楚了,这不是您会做的事。”
纳兰若瑾:“安思微手中无人可用,必是齐然动此手脚,他也不是什么会下毒聊以威胁之人,若当真有万一,本宫安插在齐然处的暗桩自会动手抢人,你无需担心。”
樊都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执锦飘到了纳兰若瑾身后,瞪了瞪眼,纳兰若瑾轻笑了声,不曾在言语些什么,转身便走了。
樊都看着纳兰若瑾消失的方向良久后,叹了口气。
纳兰若瑾在赶回皇宫的一路上,执锦安安静静的飘在她身旁,少见的不言不语,直到纳兰若瑾开口问她典祭司怎么走。
纳兰若瑾轻而易举的翻进了典祭司,执锦却猛地撞上一个结界,差点将公主尊贵的脑袋撞出点毛病来,执锦这下顾不上感伤什么了,在空中跳起来大骂道:“???这是什么啊啊啊!竟敢拦着本公主,好大的胆子啊啊啊!!!”
纳兰若瑾察觉到执锦被拦住了,可现下却也顾不得帮她进来,故而给了她一个“冷静,我来处理”的眼神,却不曾料到夜色太黑,执锦只知道她的身子看了她一眼,具体要传达点什么,她半个字儿也收不到,若要她发挥想象,约莫她会觉得纳兰若瑾对她抛了个媚眼。
执锦眼看着纳兰若瑾往请神殿去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扯着嗓子嚎到:“你小心些,那神棍可难对付了。”
纳兰若瑾从窗口翻入请神殿,数层镂花木格子与轻纱也遮不住国师大人在灯火下一身火红的衣袍,红的艳色四溢却又偏觉冷漠疏离,视线上移,国师的脸上扣着一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青铜面具,面具上纹饰古朴,约莫是崇敬山河之力,配上国师露在外那双颜色的绯丽的唇,当真是不知仙气多几许还是妖气浓几分,故而纳兰若瑾找了个折中的词,神棍。
在对于国师的称呼上,她与身子的原主人达到了高度一致。可还不等她看完,那方就说话了:“公主既是来了,为何站在暗处?”
纳兰若瑾毫不在乎自己被发现,今晚之事本就需要与神棍相见,于是她很是大方的走到了神棍的面前。
神棍给她倒了杯茶,道:“明珠公主,请。”
纳兰若瑾接过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中突然显露点戾气来,执锦封号锦绣,那这声明珠公主称呼的不是这具身子,而是她纳兰若瑾上一世的封号。
公主的底细似乎漏了个干净,却在短暂的失常后似笑非笑的否认道:“国师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卜算子摇了摇头,似乎有点笑意,又被压在了色泽鲜艳的唇角,只得引着纳兰若瑾的目光到了桌上的卦象上,道:“长公主遇害之前,帝星势弱,长公主醒来之后,帝星已然不是势弱了,是要陨落了,然而破军大放光彩,七杀,贪狼也隐隐有命君入主之象,此等异像属实困扰了臣,故而推算了一番,奈何臣能力有限,只算得有明珠美玉千里迢迢而来,再多却是窥不得一分了。”
纳兰若瑾捻了捻右手手指:“那你是如何得知,本宫是在执锦体内,而非现世之人呢。”
卜算子:“这很简单,微臣推算得知要到来之人乃破军之格,身承凤脉尊贵无比,我国的正统皇室只有长公主一个,凤脉落不到那个病秧子皇后的身上,那自是落在了长公主本身,而执锦长公主并无此格,此次长公主遇险,微臣也是去看了的,断无回天之力。”
神棍说到此处便不再说话了,纳兰若瑾却是轻笑了下,她本以为她以魂魄换了个躯壳,当是十分隐秘才是,执锦魂魄仍在已是个意外,不曾料到就连个神棍国师都算到了这种份上,这让她有些许不痛快。
卜算子打量纳兰若瑾的神情,见那女子一张脸阴晴不定,心中暗道不妙,果不其然,纳兰若瑾将右手抬起来了点,道:“国师倒是算的不错,不过,本宫不甚欢喜,身方至身份便已泄露。”
卜算子将手背到身后,露出一口小白牙道:“公主,你不会是想杀臣灭口吧?这不太好,培养一个国师很难的,再说,您不觉着留着微臣的命比较有价值么?”
卜算子那一笑,将他身上那点难以捉摸的气息瞬间笑没了影,只觉唇红齿白想来也应该眉目如画,可惜纳兰若瑾向来是个不怎么怜香惜玉的,听闻这话冲他毫无诚意的翘了下嘴角。
神棍二话不说,术法加身拔腿就跑,却不想被纳兰若瑾下了个咒将他定成了尊俊俏的人偶
卜算子:“......?”百试不爽的国师大人栽了个大跟头,虽说是栽进了个大美人的手里,可是这美人却是满身的刺,不太好对付,国师内心泪流成河,悔不当初,马失前蹄,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只当附在长公主身上的是个破军命格的主子罢了,不料居然还是个会术法的,重要的是还比他厉害,这不是玩儿他吗?
神棍国师看纳兰若瑾转眼到了他身前,开始动用有限的条件求救:“啊!啊啊!你,你你你别过来!你你你,你怎么还过来!!!啊啊啊来人啊,你你你,真的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