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可正扶着腰,轻轻按揉着,听到晓浓的惊叫,又感觉到了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上,暗道一声:“糟了!”
再抬头看向晓浓,她正呆呆的望着她,眼中的疑惑已经慢慢变成了难过,眼眶红了,已经有雾气浮上了眸中。
很多成年人都意识到顾云可没有头发意味着什么,有人早就自发的借着广场的灯光去给她寻找丢落的假发。还好,就是她们身边不远的地方,还没有被踩到。
有人将假发递给了离得最近的晓浓,晓浓咬着唇掸了掸假发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含着眼泪将假发给她戴好,又颤抖着手整理了一下。
摔倒的时候被一百多斤的顾云可压在身下,又踩到了脚,她的脚和腿,还有腰都很痛,可是,身体的痛比不上此刻心底的震惊和悲伤。
“伯母……”晓浓轻轻的唤了一声,冲动的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有些哽咽。
“没事了……晓浓,多亏了有你……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别哭了,伯母真的没事。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好吗?”顾云可堆起笑容安慰着伤心的晓浓,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她走向休闲椅,早有人看他们走过来,自发的将座位让给她们了。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晓浓擦去眼角的泪水,抱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问:“伯母,子煜和贝贝他们知道吗?”
顾云可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们。”
晓浓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低下头不敢再出声,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哭出声来。
“晓浓,我看到你就很喜欢,其实……我们本该认识的更早的,只是,命运的捉弄……”顾云可握住了她的手,笑容淡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晓浓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她是以为顾云可是在说自己的身体,是命运的捉弄,便轻声问:“伯母,您到底是什么病?现在可以告诉贝贝和子煜了吗?”
顾云可摇摇头,垂下眼眸,想了想,又抬起头问:“晓浓,你能为伯母保密吗?”
晓浓低头想了想,有些犹豫,顾云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拍拍她的手说:“伯母不是永远不告诉贝贝和子煜,还有希媛,只是有些事情想处理一下,等到差不多了,就会告诉她们实情的。”
晓浓又考虑了片刻,才轻轻点点头:“我暂时不告诉他们,可是伯母,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我们瞒着他们,让他们减少了孝敬、关心、陪伴您的机会,他们会更难过的……”
“我知道!”顾云可微笑着点点头说:“很快,伯母保证,很快就会让他们知道,只是,再给伯母几天时间好吗?”
晓浓点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低声问:“伯母,您到底是什么病?”
顾云可叹了口气说:“子宫颈癌。”
晓浓震惊了,含着眼泪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云可笑着说:“晓浓,别怕,都过去了,伯母也不会被打倒的。”
晓浓哽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发现多久了?治疗了吗?”
顾云可点点头,声音虽然低沉,神色却是淡然的:“发现两年多了,最初说是中期吧,也许是,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我现在的先生没敢告诉我,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后来瞒不住了才告诉我一点。手术早已经做过了,我一直在和它斗争,我以为是中期,我就还有希望。我手术、吃药、化疗,总想着有一天还能以最好的状态回到祖国,回到我儿女的身边,我从未放弃过希望,可是……就在我回国前不久,医生告诉我,癌细胞有转移的倾向,要我注意,我就知道,我没有多少日子了……结果肯定比我知道的更严重,因为……医生是我现在的先生的朋友。”
“您现在的先生对您很好,对吗?”晓浓又问道。
顾云可点点头,眼底浮现了一抹笑意,这一刻的她,竟然露出了如少女一般的娇羞,低声说:“他比我大五岁,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并没有离婚,但是我和子煜的爸爸已经分居三年了,因为牵扯到财产分割,还有儿女的问题,一拖再拖。我现在的先生是法国华侨,在法国有雄厚的资产,他根本不需要我去争取任何一点点财产,可是,我这个人很执拗,也很封建。我总觉得,我和前夫辛辛苦苦共同创下的家业,我理应分走一半,但是这一半我不会要,我要把它留给我的儿子,而不是拱手相送给我前夫在外面的女人。”顾云可陷入了回忆,眼神中有悲伤,也有坚定。
“章伯父在外面有女人?”晓浓有些惊讶。
顾云可点点头:“是的,可是,这也不能完怪他,我也有责任。当初我嫁给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另外一个自私的原因。后来,我想要努力去爱他,可是……虽然我并不是很爱,可是我依然把他视作我最亲的人,我们在那么多年的生活中培养了浓重的亲情,我本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了,平平淡淡也挺好的,比起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男子后来的遭遇,我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您曾爱过的男子?遭遇?”晓浓吃惊的自语。
顾云可点点头,深深看了晓浓一眼,语含深意的试探说:“是的,我曾经爱过另外一个男子,他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善良的人。可是,命运待他不公。他虽然并不爱我,却视我如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他心里喜欢着另外一个善良的女人,所以,我从不对他表达我的喜欢,更不去争夺不属于我的感情。”
晓浓点点头:“伯母,您真的很开明,也很豁达。”
顾云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真的能够做到这样,我和子煜的爸爸就不会离婚了。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并不怎么爱他,但是我想要和他好好生活的。后来我们确实也很幸福。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了我曾经非常喜欢那个男子的事,心里便有了疙瘩,和我开始了冷战。我一度很努力的去挽回,也下定决心只将那个男人藏在心里,再也不去触碰,可是,子煜的爸爸不信。我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曾经挣扎过,伤心愤怒之后,反思了自己的过错,还是不舍得放弃我们的家……”
顾云可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晓浓忙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说:“伯母,别说了,过去了。”
顾云可摇摇头:“晓浓,让我说吧!再不说,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一句话让晓浓的心又伤感了起来。
“子煜和希媛曾经很怪我坚决和他父亲离婚,所以我们从未交流过这些话题,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们谈起的时候,你能告诉他们实情。”顾云可握住晓浓的手,轻声说:“对你,我有天生的亲切感。”
晓浓含着眼泪点点头:“伯母,我会的,一定会的……”
“我想要挽回丈夫的心,也做了很多努力,而子煜的爸爸终究对我也是更有感情的,所以,他还是回归了家庭,我们的家看起来又回到了从前幸福的日子。可是,他在外面的女人居然不是一个,尽管他对我说,那些要么是他逢场作戏,要么是冷战期间一时糊涂做下的错事,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所以,我又一次原谅了他。又过了不久,其中一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说,她怀孕了,我无法判断真假,只能去问子煜的爸爸,他承认了;同时,另外一个女人又因为他要分手而自杀,虽然救回来了,可是子煜的爸爸也有些慌乱,生怕那个女人再想不开。”
“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虽然怀孕的女人最终做掉孩子拿着钱离开了,可是,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已经筋疲力尽心神俱伤。离婚,已经成为最好的解脱。最后,我们都默契的选择了和平分手,但是两个孩子却因此而受了伤害。我远走法国,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办好了一切手续,希媛也说好了跟我走,可是最后关头,子煜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她又反悔了,于是,就变成我一个人离开了。在法国孤独的生活了三年,我遇到了我现任丈夫,他对我非常好,交往一年之后,我又再婚了,可是,我的孩子们拒绝给我祝福,和我一直很疏离,我现任先生为之做了很多努力,他们这两年才慢慢接受,偶尔会到法国去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