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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园中对

“君实!”刚刚吃完饭正站在院中消食的刘禹看着进门的人欣喜不已,说起来自江北一别,他们也有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了。陆秀夫身着一领深色常服,仆从也没有带一个,就这么背着手走了进来。

微笑着施了一礼,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整个院子,这是内院,左右两厢各有四间房,前院不算,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花园。这在临安城中不过是寻常人家所住,房舍所在的教睦坊也不是高门云集的富贵之地,就这样每年的租金也不是他负担得起的,而看上去,刘禹这里住得人还不算少,这也是一笔开销,真不知道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他是如何这么有钱的。

难怪他会想这些,“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因为应对得体,谏言实用,他刚刚从司农寺丞被超拔至宗正少卿、权起居舍人。这可是从正八品到从六品的飞跃,当然也是由于他的起点低,同科的进士里,状元文天祥已经官至一路副使,相比而言他还远远落在了后面。

此刻的陆秀夫不但没有一飞冲天的喜跃,甚至隐隐还有些失落,之前在李庭芝幕下,他是大帅最信任的幕僚,已经成为了帅府参议。两淮上下十几个州府,逾十万将士,哪一个见了他不恭敬地叫一声“陆参议”,现在呢?

凭心而论,起居舍人是个中枢清贵之官,更因时常能面君,而常常被喻为“逸相”。一旦得了君心,升迁起来是非常快的,可那前提是实君,现在的官家年方五岁,每日能记载的是什么?进食几许、写字几篇、还是尿床几次?陆秀夫每每想到这些都很郁闷。

被刘禹请到后面小花园的一处亭子间,他看着满院繁花似景,光是这个小小的园子就比自己看中的那处小房还要大些了。文人清苦些没什么,就当是磨炼心志了,可想到远在楚州老家的妻儿,要不要将她们接过来?这个思考良久的问题又一次浮现在了他脑海中。

看着他的神情,刘禹没有开口打扰他,两人一共也就几面之缘,他这么上门来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乔迁之喜。命人弄来一壶茶水,便请了他坐下,这院中都是些寻常花物,也不知道是哪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弄的,在刘禹看来,不像是花园倒像个苗圃。

“喔,某失礼了,子青,这是大帅送来的,用的六百里加急军传。在送至枢府前,他吩咐某找一找你,打听你的住处可不容易,某辗转良久才从叶筠用那处得知,就这么冒然登了门,子青素来知某的,万勿见怪才好。”

刘禹摆摆手接过军报,上面的内容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是证实此前的猜测而已,据探子们回报的消息,远至河南府、开封府、济南府近至襄阳府、鄂州都有兵粮集结的迹象,更远一些京兆、河北、河东、山西等地还没有传回来,仅凭现在掌握的来看,鞑子将有大举已经是板上钉钉之势,只是不知道将在何时而已。

他当然知道,之所以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消息,还要得益于自己带来的黑科技,否则就算是探知了,再用人力往回传也是费时费力的事,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敌人查知。这是直送枢府的军报,封口处打上了签泥,刘禹有些不明白李庭芝的用意,自己现在无职无权,这是何意呢?

“是这样,大帅有个不情之请,他曾请你留在江北的属下联系于你,可他们说无法可施。故此才让某跑上一趟的,如今六月已经快过完了,鞑子要发兵必在秋收前后,我等已无太多时日,就算唐突一回也顾不得了。”

“君实客气了,没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你能前来某高兴还来不及呢。大帅意欲如何,尽可直言无妨。”他估计李庭芝多半是误会了,以为那东西真的能传音千里,却不知道那个是有通讯距离的,不过这事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摆手制止了陆秀夫的客气之语。

“那好,某就直言了,大帅言及他已命你属下那位李都头遣人常驻几处要地,都是北方转运枢纽之处,鞑子何时大动,那里必有警讯。这是其一。其二,他还想问问你有何御敌之策,越是详实越好。”陆秀夫正色说道。

刘禹有些无语,这可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前面的事不过是和他打声招呼罢了。至于第二点,顾问费也没有一文,自己找人帮忙还是真金白银地付了钱呢,这也只能腹议一下而已,他叫来一个亲兵,让他从自己房里将那幅形势图拿来。

那张吸引过很多人眼球的大地图被展开在石桌上,不出所料地也让首次看到的陆秀夫直了眼。古时的舆图是军国重务,“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不用说这种精细无比的地形图,陆秀夫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似乎不小心就惊动那些山川河流一般。

“既然是李帅问计,那某也就直说了,在某看来,两淮防御自有其完备之处,然,若是鞑子锐意进取,仍不足以当其锋。故此某以为其策有三,上策,即刻以淮扬之兵趋淮北,无须攻城,只要扫荡其城外之地,掠其民就可,军中当辅以宣传之员,尽量让百姓自愿以从,如有可能,毁了那些田地更好。”

装神棍是件很爽的事,这也是刘禹在这个时空发现的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手拿着伸直的金属教鞭,指着淮北一线的鞑子治下各州府。一开口,刘禹就语出惊人,他的意思很明确,建康之战看似战果很大,其实不然。

很难想像,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到现在为止,宋军不光没有反卷攻入敌境内,就连自己失去荆湖、江西、沿江等地都还没有失复!而这正是刘禹非常不满的一点,让他之前坐镇鄂州图谋襄阳的计划落了空,才落得现在还在京待职的下场。

听到他的惊人之语,陆秀夫也只是心中一动而已,他当然知道李庭芝问计肯定不想听到那些滥语,可这也委实太过了些,主动攻入敌境?哪个边帅都不敢做此想吧,等着挨打才是宋人最常做的事,想想以前那些,开禧北伐、端平入洛,哪一次有过好下场了?

可从心里和他所知的事实,陆秀夫知道刘禹这并不是故作惊人之语,鞑子兵败之时,那二十多万人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调自两淮正面。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笃定了宋人不敢过淮水,当然他们也不愿意去攻打守备深严的宋人淮河防线。

“中策么,就是积极防御,如鞑子真的大举来攻,在以淮水为屏迟滞其攻势之余,尽力疏散沿边各州府之民,就如同某在建康之时那样做。君实,某在前特意加积极二字,其意是指此战的目地不是为了阻敌而是意在歼敌,如此非有大气魄者不可施行。”

“要达到此目地,须得主动放弃沿线城防较弱的各城镇,将百姓迁入城防坚固的大城中,比如寿春、濠州、楚州,这些城池从现在就要开始加固,务必要能挡下鞑子大炮的轰击,那种炮建康之战时有缴获,不妨让人拖去直接试即可。”

“一定要做到乡间无一民,田中无一粟,这是某守建康时的标准,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鞑子也是人,他们和那些军马也要吃喝。拉长他们的粮草补给,不仅要让他们从后方运粮,就连民夫也得从北面征来,你可知让本乡之民负土攻本乡之城会让守军士气全无么?”

“为此,从现在开始就要加紧屯粮,围城之时银钱已经无用了,与其到那时才来着紧,不如现在就做好准备。依户籍名册估摸出到时城中的大致军民人数,尽力屯集可供食用之粮,至少要以半年为期,君实,这话要正告李帅,如不想城中出现吃人之象,务必要全力搜集粮食,现在就要开始,一刻也耽误不得,‘多一斗米就多活一条命,多一条命城就能多守一刻’,此话君可一字不改告之。”

因为历史上的发生过的事迹,刘禹着重又强调了一遍,扬州是个悲催的城市,宋末壮烈了一回,明末又壮烈了一回。这也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他不希望从自己这里开始又重复一次历史上的那种悲壮,历史既然已经改变,那就不妨来得彻底一些吧。

“两淮有茶、盐、铁、丝帛之利,李帅若是再大胆些,当可学学夏贵那样,朝廷财政已然崩坏,那些钱财与其运入京中养了这些官员和老弱之兵,还不如切切实实为淮民多买一些粮食,今年江南看来又是大丰,粮价必然大降,此正其时也。”

一不小心,刘禹又说漏了嘴,这种言论在正统士人看来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可刘禹却不在乎朝廷怎么想,夏贵镇淮西时从来不管朝廷,不也没有得到任何降罪吗,反正鞑子大举也就在年内,只要做得隐蔽,拖到那时候就是名正言顺之事。

“那若是下策呢?”陆秀夫自动忽略了他最后的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李庭芝再不济也是进士出身的标准文官,又怎么可能做出自毁名声之事,他现在位高权重,朝廷还在不住地加恩,已经死难报之,这种跋扈之语他连传都不会传回去的。

“下策嘛,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了,这个李帅不可能不知晓,最后结果如何,能不能挡得住鞑子的脚步,就只有天知晓了。”刘禹摇摇头说道,他说的其实就是被动防御,就像历史上做的那样,结果怎么样已经明明白白了,可那是因为他怀里揣着史书,这世上的人并不知道。

看他的表情,陆秀夫也知道他并不看好,去年的鞑子南下之路就摆在面前,在建康之前,鞑子就在鄂州和丁家洲打了两仗,如果后者还算是战争的话。其余各地全都是望风而降,个别地方的誓死抵抗也终是无济于事。

“以清野避其锋,以坚壁挫其锐”,再伺机歼敌,这就是刘禹的策略,算不上什么创新,可他是按着后世的标准加以改良的。在他看来,以宋军的守城能力,只要守将有决心,城中有余粮,守个几个月到半年是决无问题的,哪怕最后不能聚歼敌军,至少也能让敌人无所获。

他能提的建议也就言尽于此了,李庭芝会不会遵从不是他能力范围的事,说完后,刘禹拿起一杯凉茶大口灌下去。一旁的陆秀夫仍在静静地盯着那张地图,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还在消化他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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