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墙圈起来的农舍院落中，农户自己修建的2层小洋房客厅前，3人正在对房子的主人道谢。
“谢谢郝叔，道观那里关门了，我们回不去，借您这呆一会儿，雨停了就走！”
萧烨笑着说，而眼前四十来岁样貌憨厚的男子摆手到：
“小烨啊，你这说哪里话，这大雨天的你不过是来避雨，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对了，我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去卫生间洗洗，叔这有几套干净的衣服，不嫌弃吧？”
“怎么会呢，谢谢郝叔了！”
萧烨把鞋底又在门前台阶那里蹭了蹭，随着郝叔走向卫生间。一旁的情侣两人女子柳眉倒竖，瞳孔中露出不满。
“他不过打湿了裤子和下摆，明明我才是全身湿透了，应该我先用才对。”
辰西一手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随后手一抖甩在了地板上，表情平静。主人家的孩子走过来递上两条毛巾说到：
“叔叔阿姨，你们擦擦吧！”
女子接过毛巾擦拭起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样貌平平的孩子打量了一下他的年纪。
“小朋友，你应该叫我姐姐，而不是阿姨！”
孩子把毛巾拿给辰西后说到：
“可是比我大那么多！”
女子眼皮一跳。
“我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啊，你都是高中生了吧！不应该叫姐姐吗？”
男孩回答：
“我是初中生，初中二年级，才没有那么老呢！我只是长的快了点而已。”
听闻老这个字女子心中一抽，升起几分幽怨之气，双手绞着上衣下摆拧出一些雨水，用力之大指节都已发白。
“女孩子的年龄可都是秘密哦，面对女生绝对绝对不要说老这个字眼，如果看起来只比你大一点就要叫姐姐，大很多也要叫女士，或者婶婶一类比较亲切的称呼，绝对不能叫阿姨呢，这是有没有礼貌的问题懂吗？”
女子露出亲切的笑容并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和声细语的说到，男孩看着女子亲善的面庞却莫名的感到一阵恶寒。他以一种似懂非懂的语气轻轻点头到：
“哦～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你们这里还有多的卫生间吗？”
女子问到，男孩回答：
“有的，姐姐你跟我来。”
他说罢拉着女子的手往楼上走去，而在背后的情侣二人中的辰西咬紧了牙关，看着小男孩牵着的手他只觉心头火起。粗重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松开攥紧的拳头在茶几旁提起水壶往杯中倒入大半杯水后“哐当”的用粗暴的动作把水壶放下，拿起水杯就往嘴里仰头倒去……
“小烨啊，干净衣服我给你拿来了，就放在门口的，你自己拿啊！”
洗浴间门外郝叔喊到，并把衣服放在门外，花洒淋浴的水流声里萧烨回答到：
“谢谢郝叔，白色有花纹的这根是洗脸的毛巾对吗？”
“是的，不过角落里那根看起来差不多的是擦脚的，你就选最干净的用就好了。”
“我知道了！”
郝叔转身去向客厅，那里还有两名客人，虽然他并不怎么想接待这两个人。不愿意帮忙干点活就算了，房子的租金伙食费都给的抠门，道观里完全是成本价在招待他们。他老郝供应过去的鸡蛋鸭蛋山里的爬虾，就这两人只给了成本价，他人工费都赚不到，还吃的最多。
他走着，脸上发自内心的亲和笑容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职业化微笑，脑子里开始构思语句。
“啪啦，啊—”
玻璃杯重重的砸在茶几上，而后含糊不清的惨叫声在表达声音主人的痛苦和意外。郝叔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跑过去，那辰西正一手虚掩着面大张着嘴呼气，茶几上倾倒的水杯正慢慢滚动，洒出的水在升腾着白烟。
郝叔想他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扶正茶几上的水杯把里面的积水倒掉，在厨房接了一杯凉水过来递给辰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淋了雨身上冷，想喝点热水暖暖是对的，但也别那么着急啊，这鲜开水可烫了。”
辰西什么都没有说，接过凉水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倒去，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他终于好受了些。
“是～是，呃，咳咳咳～”
因为被开水烫伤了口腔粘膜知觉有些麻木，口中残留的水渍在他说话时呛入气管引发一阵咳嗽，郝叔来到他身侧大力的拍打他的背部。
“好些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辰西停止了咳嗽，面对郝叔的询问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句话都不说，郝叔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两句就到对面坐下。
“我用完了，辰哥，你快去冲一下吧。”
换了一身衣服的萧烨此刻来到客厅，装作打量了一下环境说到，辰西起身往洗浴间走去，路过萧烨身旁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到：
“谢谢！”
假装道谢着，手指微微一蹭把自己手上的泥水和唾沫蹭在了萧烨刚换上的衣服上，心中有些得意和报复快感的走开。而萧烨看上去一无所觉，拿来一根熟料带将他之前的衣物拧干后放入其中。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大作，闪电炫动的蓝紫色光芒打在窗户上，窗外树林的影子投射在半拉着的窗帘上，好似妖魔在张牙舞爪。
萧烨坐在椅子上，两手肘着膝盖，交错的十指用手背抵着下巴，静静的歪头看向窗外。头顶厚重的云朵遮住了所有来自天空的光亮，斜拉着的雨幕朦胧了眼前的景色，往日连绵的绿水青山在这种环境下也变得幽暗深邃，如果不说，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白天。
“小烨啊！”
郝叔这时叫到，萧烨回过头来：
“郝叔！”
“看天色这雨要停时候还早着，马上要做午饭了，你就在我们这里凑合一顿吧！”
郝叔说着，拍拍裤腿站起来，萧烨也连忙说到：
“那就多谢郝叔你的美意了，我也来帮忙。”
“来吧，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午餐时间，9人分别围坐在两张方桌前，郝叔一家老小除了他和他儿子还有一位老人外，还有他的一位兄弟和另一位兄弟的女儿。
上个世纪后半段的人们是这样的，思想还没有从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挣脱出来，总认为生下一个孩子不保险，一百个要死上六七十，所以拼命的生。
现阶段40～55岁年龄段的人总是有许多个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的情况复杂。
另一张稍小的方桌前，萧烨解下围腰挂在厨房门后，端着两盘菜走出来。老人家一看此景就在桌子底下踹了郝叔一脚：
“小烨是客人，你怎么能让客人下厨呢？”
“唉，爸，不是，我……”
郝叔急忙想要辩解，而萧烨过来把一盘菜放下轻声说到：
“郝爷爷，您别怪郝叔，是我主动要求的，这几天你们对我照顾颇多，我也想要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啊，小烨啊，你有这份心老头子我很高兴，不过你毕竟是客人，这么做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招待不周的。”
“怎么会呢？！郝爷爷，您就放心吧，这只是我一时手痒……”
那边的谦让的交谈着，而辰西握着筷子有些焦躁的敲了敲桌面，看着萧烨手中的另一盘菜，用女子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
“装模做样，明明就是个嫌疑……”
“闻着好香啊，他一个画画的居然还会做饭。”
女子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辰西脸色一下子绿了，这回女子倒是看了他两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
“两位久等了，我们开动吧！”
这时萧烨过来放下盘子，热气腾腾的菜肴搁在桌子上，香味扑鼻而来。
“不用你说！”
辰西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后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咀嚼着。四周众人投来讶异的眼神，房间内明显安静了片刻，他咀嚼的速度放缓，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话不过脑子。
可是他自尊心又犯了，不想认错，不想服输，特别是对眼前这个人，想想自己的身份他心中又有了优越感，就那么梗着脖子不低头。
“这位小姐，快吃吧，看来你男朋友饿得有点着急了呢。”
萧烨开口说着，向女子示意开动，缓和一下气氛。可这话在另一人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谁饿得着急了？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怎么的，还是说你以为你做的饭很好吃，我今天就告诉……’
辰西猛地抬起头来，怒目圆睁，刚张开嘴就咳嗽了一下，几粒米饭喷了出来。
“都说了吃饭要小心点别这么着急，你看你，又把饭洒衣服上了。”
女子用撒娇的语气说着责怪的话，伸手拭去落在辰西胸前的米粒，另一边她桌子下踏着辰西脚背的足底狠狠拧了拧。
“以后要小心点知道吗？”
辰西看着女子的温柔面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有那么片刻失神。
‘她理我了，她理我了，给我擦衣服，还踩我，我们有身体接触了……我好幸福……’
“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他这么回答着，女子慢慢抽回脚，笑着对萧烨说：
“我们今天早上起的晚了点，没怎么吃到东西，他确实饿坏了，而且你做的菜这么好吃…不好意思…”
“说的那里话，快吃吧。”
萧烨为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饭，随后拿起筷子。
午饭后，郝叔家的一对儿女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清洗，老人回到了楼上，郝叔和他兄弟还有萧烨三人呆在客厅。屋外下着的雨一直没停，手机也一直没信号，郝叔倒是拿起座机趁着空闲给道观里打了个电话。
“刘道长啊，对是我，我老郝，我就是替人问一下，你们今天白天怎么把门锁了？在你们那借住的3位善信……嗯嗯……是道童洒扫时关了门，雨下的急事后忘了打开……好好，打扰了啊！”
电话挂断，又简单的给3人叙述了一番原由，三人纷纷表示理解。而后场面又静了下来，雨依旧下个不停，窗户外电光还在闪。
郝叔家的机顶盒收不到卫星信号，电视机打开也是雪白一片，更别说手机。几人闲极无聊，萧烨取来自己的画架揭开油布，在道了一声抱歉之后接地开始创作。
画分两色，一侧阴暗，一侧光明，其中相接初色泽渐变。阴暗一面点点细碎笔画晏墨，歪歪斜斜，调的很淡的灰色墨渍涂抹其上，像是一滴墨水在清水中散开到一半的定格。
头顶一片浓重的灰色，给人一种心情压抑感，其下山岭也都尽显灰暗。
另一边风和日丽，上方寥寥数笔，用彩色的线条指代金色的日光。下半页用褐色打底，细黑色笔勾边，清亮的浅绿色涂抹其上，画出巍巍青山。山腰一处飘渺道观，对面矮一头的小山半山腰一处小湖，风平浪静波光艳艳。
萧烨还在画着，两个孩子洗完了腕筷出来，大一点的女儿见那对情侣中的女子捣鼓着手机满脸无聊主动邀请到：
“姐姐，来我房间玩吧！”
“好啊！”
女子上楼前回头瞪了辰西一眼，示意他安分，辰西点头表示回应。而萧烨坐在画架前，不为所动，那本来就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带上耳机看起之前下载好的影视作品，坐了一会了，对萧烨那里感到一丝好奇，走过来想看看他画的什么。
余光撇过，有半边像是纸张都脏旧了一般，近了才发现这只是画出来的效果。一边是黑色与深蓝色墨迹笼罩大片区域，一边是晴朗的蓝天下青山绿水飞鸟回旋，中间大片留白，视觉上的反差形成了光与暗的鲜明对比。
而此刻萧烨正在给空中留白的区域加上细节点缀，光暗相接处，墨色渐浓，暗的一面将灰色均匀涂抹，不见丝毫光亮，光的一面落上几点细细的墨渍，十分稀疏，可仔细观察又能很快发现。
阴暗处的乌云向光辉一面冒出一个小小的尖头，极具侵略性，静谧的湖中也倒映出浅淡的黑影，像是有巨兽潜伏其中，有山雨欲来之感。
天空中悠然盘旋的鸟群在靠近乌云的一侧描上几只与鸟群飞行轨迹炯然相异的飞鸟，似在择路而逃，更添几分仓皇。
“你画的是今天的风景？”
辰西在萧烨身后问到，萧烨手上不停，轻哼一声回答：
“嗯，是的，我在这里（另一只手指着小湖后方的山巅）看到了这副景色，本来想绘一副日照江山、碧浪清源，山中飘渺宫观、神仙居所的图画的。哪知道登上山顶就看到这边（指道观所处山峰背后）太阳下浩大的一朵乌云飘来，我就画了现在这副。”
“你这画一般能卖多少钱啊？”
辰西问到，萧烨呵呵冷笑两声，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莫要拿那沾满铜臭的市侩俗物来侮辱我的艺术和梦想，这是对一个艺术家怎样的……”等言词时，萧烨补上了后半句：
“2、3百块顶天了，现在会画画的人多，想要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人也多，竞争激烈的很。在岛国那类靠文化输出吃饭的国家，绘画的风气在小学初中都十分盛行，他们有许多一个星期一人原画出完一集20多分钟动画的原画师，质量还都不错，没法争。这只是我的爱好，想要靠它吃饭？呵呵！我以后怕不是要去搬砖！”
听着萧烨自嘲的话，辰西觉得这也是个机会，或许可以套到一些信息，起码能更了解目标。
“那你未来打算怎么办呢，现在就业难，工作不好找。”
他貌似热心的问到，而萧烨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关你什么事？”
辰西解释到：
“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我们现在也可以算是朋友了对吧！”
他露出一个很天真的笑容，萧烨回过头去继续动笔，说到：
“目前还没有打算。”
“那怎么行啊，不能过一天算一天啊，要撑着青春还能奋斗给自己以后做好规划，我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
看萧烨那副淡定的样子，辰西倒像是个古代宫廷特殊职位一样着急了起来，萧烨语气没有波动的回答到：
“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谈这些话题的时候吧！”
“那你的意思是到了就可以谈了？”
辰西发挥出死皮赖脸的精神，他的经验告诉他：一般人没有足够的分辨能力，或许是胆小，或许是脸皮薄，或许是不愿意得罪人不会很直接的拒绝。其中特别是虚荣心重的女性和学生，只要拿出这种手段多半都能成功。
“你是今天早上忘了洗脸吗？请离我远一点！”
萧烨依旧不咸不淡的说到，语气很平缓，不过其中的意思一点都不客气。辰西还打算纠缠，他知道人这种东西记吃不记打，记仇不记恩，许多时候一味的讨好却不见成效，只会起反效果。
而先在对方心中留下印象，哪怕是坏的印象都可以，一定要对方深刻的记住自己。这时候他再巧施手段来个反转，投其所好，营造出臭味相投的共同点，往往两人很快就能成为好朋友，比正常友善的交往关系进步更快。
他可是用这一招加上借着自己的身份营造神秘感拿下了不少的玫瑰花呢，工作上许多犯罪嫌疑人在被他送进去之前都还和他一起喝酒称兄道弟，当他揭露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对方脸上的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痛苦与绝望，他想想都兴奋！
“别这么拒人于……”
“够了！你给我消停些，一个无赖影响人家知识分子做事情，还要脸吗？”
辰西还欲再说，郝叔这时看不过去出声喝止到，他表情数度变幻最后闷闷不乐的走开到一旁玩起自己的手机，心里盘算着回到道观后怎么设计操作。
而在画架前的萧烨此时停笔，起身把凳子还到原位、画架搬到角落里。
“我在高中班级实验比赛就知道：一个团队中人数一多，总会混进来一些各种意义上拖后腿的。不止是成绩，还有品行，只是一些人为了他们的奖金选择性青光眼只看得到成绩。为了纠正这类错误，需要撕开他们的伪装把那些令人作呕的恶性暴露在阳光下，让公众来评判是非。辰西？呵呵，李克，我由衷的希望你在位期间没有任何污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