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爷虽然恼怒二房不敬嫡母,但也没有立刻发作,家宴结束之后便和同样脸色难看的崔老安人一道离去了。
苏令仪站在杏花春馆门前,看着殷勤与大太太、姑母一块离去的尤氏,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苏嘉柔和苏嘉瑶便在这时候携手走了过来,苏嘉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苏嘉瑶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六妹妹,听闻妹妹女红精进不少,三叔父穿了妹妹做的衣衫也十分欢喜,据说妹妹也为老太爷做了一件衣服,不知做姐姐的可有机会一观?”
苏嘉瑶消息倒是灵通,回府不过半日,便什么都知道了,恐怕苏府诸事也瞒不过大太太吧?
苏令仪目光一闪,笑道:“今日天色已晚,烛光昏暗,五姐姐若有空不仿明日来漓雨馆一聚,妹妹必定扫尘以待!”
苏嘉瑶立刻喜笑颜开,“那便说定了,我明日便和四姐姐同去漓雨馆,定要讨六妹妹一杯茶水了。”
苏嘉柔不情愿的撅着嘴,却什么都不曾说。
苏令仪看着苏嘉瑶言笑晏晏没有从前半分冷意的样子,心中顿时感慨万分,看来苏嘉瑶的心思,比她想的还要深很多。
只是她辛苦织下的这个网,网住的到底是苏嘉瑶,还是苏嘉柔呢?
翌日一早,苏令仪用过早膳,便带着柔蓝,乘马车去了东大街夕水巷邱苍梧的济安堂。
上一世,邱苍梧每每教习苏令仪医术的时候,总吹嘘自己如何医术高明,那些来看病的病人尝尝从白日排队到天黑,几乎每日都要忙到月上柳梢。
但亲自来了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济安堂不仅地处夕水巷最末端,门前行人少,连药店的门头都十分破旧,想是有些日子没有重新修缮了。
果然人都爱吹牛贪虚荣,连邱苍梧亦不能免俗。
不仅如此,苏令仪扶着柔蓝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见一个身材肥圆,莫约四十多岁,身穿绸缎长袍,腰束白玉腰带,手上带着五六个金玉戒指的男人,他带着七八个小厮,凶神恶煞地走进了济安堂。
他冲进济南堂不过片刻,邱苍梧便鼻青脸肿地被人从屋里丢了出来。
柔蓝见状立刻劝道:“姑娘,看来今日不是见邱大夫的好时机,不如我们再日再来吧!”
“已经来了,怎能视而不见?”苏令仪皱眉道:“先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说话间,邱苍梧已经被人按在地上打了数十拳。
这时,领头的男子才目露凶光地走到邱苍梧面前,他一只脚狠狠踩在邱苍梧被人按在地上的手上,脚底用力在手背上摩擦了几下,才冷声道:“邱苍梧,你已欠下一个多月的租金了,这些钱,到底什么时候能补上?”
邱苍梧疼得面目扭曲,却强忍着一声不吭,他狠狠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咬牙切齿道:“赵勇,我欠的是你的房租,不是人命,你三天两头便来医馆滋事,害得病人都不敢登门,我拿不到诊金又如何交房租?”
赵勇蛮横道:“你赚不到钱是你自己无能,我只管要我的租金,谁让你得罪了苏府的人,苏府二太太交代过,人家苏府六姑娘将来是要嫁去信国公府的,得罪苏府便是得罪信国公府,自然无人敢来你这里医病,你若识相,趁早交了房租滚蛋,也免爷一场麻烦。”
苏令仪听见这话顿时目光一冷,原来二太太私底下竟是这样借自己的名头作威作福,难怪邱先生一直不愿为母亲医治,果真是二房做的好事!
看到赵勇又要让人对邱苍梧动手,苏令仪立刻出声喝止,“住手!”
赵勇闻到一声娇喝,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秋香色绣折枝梅花对襟褙子,浅红色马面裙,年纪莫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缓步走来,她以面纱遮面,看不清样貌,但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满含怒火,此刻正凶狠地瞪着自己。
赵勇看她穿金戴银的装扮,便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敢随意得罪,便装腔作势的冷笑道:“小姑娘,这不是你该管的闲事,你还是速速离去!”
若一般的千金小姐,遇到这种阵仗,早就吓得梨花带雨瑟瑟发到了,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没有丝毫畏惧,她走到赵勇面前站定,一字一句问道:“不知邱大夫欠了你多少银子?”
苏令仪的镇定让赵勇愣了一下,他经商多年,见得阵仗多了,随机反应过来,便想再吓一吓苏令仪:“不多不少,三百两!”
邱苍梧趁机从赵勇脚底下抽回手,她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怒声道:“赵勇,三百两抵得上两个多月的租金了,你怎能信口开河?”
赵勇狡黠一笑,“我和这位姑娘说话,你交不起租金竟还有脸插嘴?”
苏令仪瞟了铺面较小的济安堂一眼,只有两间小小的铺面,一个月的房租确实不值三百两,赵勇不过是欺自己年幼罢了。
但看着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邱苍梧,苏令仪到底于心不忍,毕竟前世师徒一场,邱苍梧又十分爱面子,赵勇此举,已算是对他极大的羞辱了。
于是苏令仪直接道:“好!我就给你三百两,但我要你重新装修济安堂铺面,还要向邱大夫致歉!”
苏令仪答应的爽快,赵勇却突然沉默着不敢应答了。
苏令仪心思暗转,顿时明白了他的顾虑,便冷笑道:“你还真当攀上了苏府二太太,便是攀上了信国公府?据我所知,苏府六姑娘是三房所出,二房三房一向不睦,即便苏六姑娘嫁去信国公府,若听到二房如此利用她名声,心中定然恼怒,苏二太太是长辈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可那些打着苏六姑娘旗号仗势欺人的人,必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见赵勇听到自己的话神色大变,苏令仪趁机道:“何况心国公府世子嫉恶如仇杀伐果决,最恨别人以信国公府名义作威作福,若让他知道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赵老爷,你且想一想,到底谁才是吃亏的那一个?”
赵勇将苏令仪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苏二太太的人给骗了,可恨他经商多年,竟被一个深闺妇人拿捏住了,若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只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