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人一身月牙色衣衫,一把玄木扇轻轻扇动,瞧见妲笙来了,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妲笙喜上眉梢,连忙小跑过来,瞧见桌上的大鱼大肉皆是自己喜欢的菜肴,不由得眼弯弯藏不住地笑。
“你来这么多年还没尝过我酿的酒吧?”乔骨将剔透的红色液体倒入玉杯中,酒中波光潋滟,散发出迷人气味。
妲笙张口欲言却又止,自己从来就没喝过什么酒,又见都在兴头上,不忍破坏,只得接过。
酒入口,先是辣再是微微甘甜,其中有淡淡果香。妲笙眯了眯眼,像是喝了一杯糖水,不仅不讨厌,还喜欢得紧。
乔骨连连无奈说到小馋鬼,又宠溺地替妲笙满上,妲笙接连饮了数杯才作罢。感觉腹中空空,便开始动筷进食。
乔骨也不吃,只是在一旁托腮瞧着妲笙。妲笙脸上微微泛红,像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
“没想到妲笙都这么大了,”乔骨眼中尽是柔和,“长得也越发好看了。”
妲笙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又藏着惊喜地望着他,“乔骨?”
乔骨眼底不经意间流过一抹哀戚之色,他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妲笙的发,含笑道,“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我、我……”妲笙一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手无措地攥紧身衣物揉捏起来。
不时眼偷偷瞥向乔骨,正是一个怀春的少女。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会替你物色好人家,你也早日下山去吧。”乔骨脸上神色未变,言语却像刀子一般剜人心窝。
妲笙如同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呆愣愣坐在原地,木讷地反复琢磨他的话。
“你要赶我走吗。”声音微微颤抖,言语中带着丝哭腔。
“自然不是,”乔骨叹了口气,“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你这辈子不可能不嫁人。”
“我不走。”妲笙低着头,“既然你说了不是赶我走,那就让我留在霁月坊。”
妲笙见乔骨面露为难的神色,心里郁结一股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妲笙,你听话。”乔骨无奈地看着她,“我定会给你物色一个令你满意的郎君,你要懂事些。”
“令我满意?”妲笙听着这句话,嗤笑一声,半分恼怒半分绝望,“那辛苦坊主了。我喜欢的人要宠我爱我,容忍我各种小脾气,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够养得起我。”
“可以。”
“他得风度翩翩,能文能武,书画皆精通。”
“可以。”
妲笙没听见他答应一声,心中就像刀绞一般疼痛。
“他得是大端三皇子,白手起家在霁月山上建了处霁月坊。他得会夸奖我的丹青也得会亲手给我做桃花糕。他得事事护着我,告诉我,我才是世间难得的珍宝。”妲笙眼眶红通通,不忍抽泣了起来,“这个人只能叫乔骨。”
良久的沉默,只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那人静静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挂着一抹微笑,只是眼中略微复杂难懂。
“抱歉。”
不带半分犹豫的拒绝,妲笙泪眼婆娑,一把将桌上的饭菜掀翻在地。
油灯在地上弹了几下,灯油皆流了出来,沾湿了妲笙的绣花鞋。
“我不想离开霁月坊,我不要嫁人。”妲笙见乔骨不理会自己的丑态。痛哭起来,要是往日,乔骨早就一口应了条件,开始哄自己了,而今天他却异常平静。
“我这命是你救的,你说会给我容身之所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乔骨,我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留在你身边。”
“乔骨。”
乔骨,乔骨。
妲笙眼前泪水氤氲,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喝得太多连站起身来都重心不稳。
她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望着乔骨。
最终,他阖上了眼,低沉附带磁性地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
“乔骨我……”
“我知道,你想留就留吧。”乔骨淡淡道,“你以后会后悔的。”
妲笙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刚摇头便觉得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地,迷迷糊糊睡着了。
坐上的男子扶额,弯腰将妲笙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向搂外走去。
“我本不想将你扯进来,不想你受到半分伤害。
既然你执意留在此处,也罢,我就送你与之前准备无关的一个礼物吧。”
乔骨看着妲笙睡梦中的样子,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
我给过你机会了。
乔骨将妲笙放在地上,今日自己遣散了所有在乘风楼的下属,并且让她们忙碌去准备事物,因此偌大的乘风楼空空如也,连巡逻人也未曾到这里。
乔骨将手放在妲笙脸上,细细描绘她脸部轮廓。
他忽然站起身来,如深渊一般瞧着正倒在地上酣睡的女子。
“再见。”毅然决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