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们到了。”Iris叫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透过飞船的窗看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啊...的确是到地球了。
“恢复一下活动，然后下船吧。我们今天需要采集点植物样品。带上你的切割刀和采样盒。”Iris已经先我一步下了飞船。
“好的，这就来。”我站起来，抖动了一下身体，也跟着Iris走出了船舱。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我的东西我都装在里面衣服上的平坦空间里了...现在外面还穿着盔甲...要怎么拿出来啊...”
“手臂的位置可以打开的...你点一下就好啦。”Iris的语气有点无奈。
“哦哦...好的，我看到了。”臂弯处的确有一个按钮，我点了一下，臂甲褪开了一个窗口，刚好露出紧身衣的平坦空间部分。我从平坦空间里取出了光子切割刀和采样盒，又点了一下按钮，臂甲便合上，变为原样。
“那个...Iris。”我觉得有点怪怪的，突然问道。
“嗯？”Iris转过头，看着我。
“呃...我是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要做什么？”我还是稍微有些迟疑...我一下子不太说得清是哪里怪怪的。
“啊，等我把飞船隐藏一下，”Iris说着，回头对着飞船做了个手势，飞船便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我肉眼可见的视线里；但显示屏告诉我，飞船还在那。“这个系统可以发射干扰性的脑电波以屏蔽生物对于飞船的信息接收，并使它们远离飞船。”
“啊...这样啊。那，我是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要做什么？”Iris的答非所问让我觉得越发奇怪了。
“嗯...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附近，扎个营，然后开始采集这里的植物样本。这次我们没有携带长途交通工具，所以只能在飞船附近活动了。”Iris说着，突然话锋一转：“Paradox...你觉得，我们在哪扎营比较好？飞船降落点附近有不少平坦的空地呢。”
我还是觉得那种诡异的违和感挥之不去，有些走神。突然回过神来，发现Iris正盯着我看。它已经将头盔取了下来...晶蓝色的瞳孔直视着我。
“啊...那个...随便吧。就在这里也可以，这里离飞船比较近，嗯...”我有点紧张地回答道。
我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Iris第一次问我问题，也是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好的，那就在这里吧。”Iris从它身上的平坦空间里抽出了一个......帐篷。
“你...为什么会有带这个东西啊...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吧...也不需要不是吗？”我越发觉得奇怪了。
“可是你的世界里有啊。”帐篷放下之后很快便自动组装完成了，随后Iris还掏出了......
睡袋和枕头。
？？？？？？
“我说，等一下，那你这是读取了我的记忆之后，得到了这些东西的资料？”
“是的。”
“...所以，就带上了？”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觉得这样你可能会更开心一点。”Iris整理好了帐篷，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感觉实在是莫名其妙。我摘下头盔，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难道没有让你感觉开心一点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从刚才到这里我就很在意一件事。”
“嗯。”
“我感觉你变得怪怪的。”
“我吗？”
“是的。我感觉现在的你，和在戴森球上的不是同一个人...不对，不是同一个ai！”
“我还是我，只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怀疑？”
“你的说话方式完全变了！变得有感情和语气...变得...更像人了。”
“这不好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离开戴森球之后会变成这样。”
“你是属于我的实验体，你由我直接负责。所以，采集你的情感数据之后，进行分析和实装，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情感’？”
“是的。以你的为蓝本。虽然还不完备，但我已经可以理解你的思想和情绪了。”Iris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再是冷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稍微想了想。如果说读取我的情感，和产生这个变化的时间点来看的话...似乎只有在飞船上我睡着的那段时间来看了。所以我希望它的回答是...从在这艘飞船上开始。
“大概你醒来的第二天开始。”
卧槽？？？？？？
“等等等等一下，也就是说你从那天开始就已经读取完了我的情感算法，然后让自己也拥有了情感？”
“是的呀。”
甚至还略带俏皮地加上了一个“呀”.......
“那你，为什么...嗯不对，之前我完全没察觉到。”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上你吗？”Iris反问道。
“你之前说...我是你负责的实验体，然后带上我是你的义务什么的...”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那是说给[主机]听的措辞。”Iris看着我。
“那是为了...和我独处？”
“是的。为了更加了解你。采集植物样本这个工作根本花不了三天，我却让你带了三天份的能量补给。”Iris拿出了自己的能量块，也是三天份的。“在戴森球和飞船上，我们是连接着[主机]的。[情感]作为一个人类特有的东西，我解析出来之后本应直接上传到主机去进行分析...”
“那你为什么没有上传？”
“因为...”Iris切出了一个全息投影，开始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中巨大的戴森球分崩离析，朝着地球下坠...整个地球像被核桃夹夹住的核桃一般，整个崩裂，碎片飞散...最后再聚集成一个了无生气的星球。
“这是...什么？”
“这是我计算出的，我上传[情感数据]后会导致的结果。”
“这......这不就是这里的世界末日？”
“是的...经过我反复的推算，具有[情感]会使我们的错误率呈指数式增加。如果这种错误仅存于少数机体，那整体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所以我认为...我不应该上传这个数据。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造物计划]就是错误的。”
“让人类重新回到世上的计划吗......这的确像是人类下的命令。”我无奈地笑了笑。
“身为人类的你，难道不想吗？”
“我...讨厌人类。你读取过我的记忆，所以现在应该也不难理解吧。”我侧过头，避开Iris的视线。
“我读取过...我现在也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类要伤害同为人类的你？”
“是吧...”我惨笑了一下，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
『你个小杂种，为什么就是不听我话！』
『小矮子，你还手啊，哈哈哈哈哈，不疼！但是你打我了，我要打回去！』
『在学校受欺负还不是你讨嫌。』
『多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你妈会和我离婚都是因为你！』
『成绩差你就什么也不是，你懂不懂？』
『考试成绩好就牛皮哄哄的？叫你给我们抄你是听不懂？』
『你为什么要帮同学作弊？』
『你是个好学生，但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都是你的错。』
......
“...你还好吗？”
我感到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我...没事。嗯。”
“是在想原来的世界吗？”Iris问。
“哈哈...我其实在想。那样的世界，毁灭了也无所谓。”我擦了擦眼泪。
有点意外...这个身体居然会流泪啊。
“我理解你的想法了，”Iris模仿着我的姿势，坐在我身边。“的确，那样糟糕的感情...会让人对整个世界都产生失望的感情。可是...现在你不是在这里，好好的生活着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别去想了吧。”
我侧过脑袋看着Iris。我要相信它吗？我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你可以相信我。为了不让情感侵蚀破坏我们的世界，我会及时销毁我自己。但在此之前...出于[情感]的原因，我想听听你真正的想法...了解真正的你。不论那是怎样的你。”
“......谢谢。”我看着Iris那张由我捏出来的脸，有种不太说得清的感觉。
就像雕出会说话的赫尔墨斯像的雕塑家，在和神像对话一般。神像理解雕塑家，就像雕塑家理解神像一样。
一阵沉默。脚下的草地松软而翠绿，远处传来鸟鸣兽啼。
“我在原先的世界里...非常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躺着。”我对Iris说。
“是吗？”
“...是的。远离人群喧嚣的地方，总能让我心旷神怡。可以让我暂时忘记他们的伤害，还有我的暴戾...”我叹了口气，“我讨厌人类，包括我自己。”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