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州进京有万里路,从北向南一途沿行有十四州地,白启凡可谓日夜兼程一路舟车劳顿,走过了万里风霜雨雪,翻数了几十昼夜朝暮,所睹思闻还未阅尽它的无数,可见骚人笔下的锦绣风华!
终于踱过了严寒迎来了芳草碧波,夜京乃天国淩州地,淩州只此一都一城还有其余附庸的百郡,而这一都一城便是夜京城,也唤夜水之都!南北差异极大,南方的楼阁亭台建筑皆是檀香紫气,多为木制,且镂空雕巧栩栩如生,茶碗玉碟金银细软,灯花纸巧诗词赋卷,更是精的一绝,帝京毕竟是帝京,可还未入帝京时便领受到了,万古诗词传唱而来的,万丈仙涧入云霄,皆拜龙门听君笑,的蕴意。
于白启凡来说是耐人寻味,重要的是那披身的狐裘大氅还未到淩州的路上就已经脱了下去。
方入夜水之都,便令所有人臣服而后震容,夜宫之下龙门千丈,至水下蜿蜒盘旋到浮云间,龙首交合,俯瞰东方,睥睨万物!
白启凡也是俗人一个,见此庞然大物也木讷了良久!到了这里,所有的行程载具便换了小舢板,扬舲画舫等,这是一个水上都城,除东城以为其余都是沙洲小岛,而各个府邸便落居于此,此片湖泊亦有尽头,那便就是夜宫后的绝壁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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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风已被朝廷暂留一年之久,现如今是锦衣官袍,腰挂命符!他在帝都不过是白候家一介质子而已,若说体面风光也毫不为过,毕竟身居三品要事烦劳....未过卯时鸡鸣便上了朝,一同跪到午时钟鸣才下殿,于白辰风来说这一年如一日味同嚼蜡,他上朝除了跪拜,多数的时候还是跪着,所有的事情跟他无任何关联,有职无权方好图个安生,可眼下与郡主成婚在即,怕是终了活着走不出这夜都城了。不过白梁候密函过他一封书信,内容是言简意赅,多半是寄人篱下定要忘耻谦卑的话语,最后白梁候又是抚慰这个长子,说人生不易苟活矣!何况又是这个多病命苦的鬼!
白梁候的书信不止提了这些人生仕途的事情,又说了白辰风喜婚白家自当会有人为他道贺,不过这个人绝不是白梁候,如若是白梁候亲来,那么这世道也就变了!
白辰风皱眉不展可看完这封书信后他笑了,胞弟来了他很是高兴,这世间最令他留恋的便是那长相与他有八分像的亲弟弟了,只是这人间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的削薄寒冷。
白辰风与白启凡相聚显得是那么尴尬与仓促,白辰风念其兄弟情谊,方见面便带着痛疾抱了他在空中转了几圈,只是白启凡还七荤八素的时候,就见那眼前俊美的面庞定格在了自己的脚下,半晌柔情的目光渐渐滑落一颗滚烫的泪珠,而后朝天轻柔的笑了笑似在唾世,白启凡忽然对眼前的这个俊美少年,多少有些与生俱来的一见如故,感觉比那小僧还要亲切一些。
正要一同上往官家的画舫时,白辰风突然蹲下了身姿欲意“请上马”,白启凡着实被感动了,只见这一目,便想到自己从小极有可能,就是在这个弱不禁风病秧子的少年脖子上长大的,白启凡柔了柔那只狰狞的眼睛,给予人温暖便是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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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潮气很大,白启凡晚上睡觉的时候很是不舒服,刚好夜间白辰风特意拿来一席爆烤过的被子,说是水乡之地夜间寒凉怕小弟染上风寒。对于这两日兄长的情谊,白启凡算是领略了,无论是自己的性好与厌烦之事他都一一了解,可能在这个世界抛去白父也唯有这个兄长是白启凡最大的归属感,这心中不由而来的情谊,白启凡希望能够一直拥有它。
这几日白辰风没有打扰到白启凡,他知道从甘州到夜京城有一万里路,这一路舟车劳顿小弟又刚刚痊愈,不时还有旧疾复发!所以拖着身子忙着与亲王府商议婚事去了,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用他去做的,想白梁候会有一道书信的准备。
而白启凡闲逸的时候是无事可干,除了每日看书练字在没什么他喜欢做的事情,期间在书房的时候见过白辰风所作过的诗词,手抚还未风干的墨痕,却见那字迹是笔酣墨饱苍劲有力!字意侧漏着霸气恢宏,可见停笔收痕时却又柔情似水,少了那一份随意的洒脱不羁的豪情!
白启凡略懂几分,见字如见人,只是可惜了,短命鬼!
白辰风有诗卷百首,一一看过后,虽比不上梦里的千古绝句,但他才情横溢,风骨凛然,若是出世传唱怕他这个敏感的身份,怕是又少不了当朝官员的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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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京不比甘州,权贵子弟纨绔公子比比皆是,亦有朝野上下的门孙声色犬马骄奢淫逸,故而白辰风不许白启凡出府,怕是一不小心牵连进去,白启凡深知白辰风现在的处境,但不远万里来到这天国朝府的帝都,怎么也要感受一下这旷古百年的行政之都,何况自己是个髫年小童能会招惹到谁?亦或是谁会招惹到一个髫年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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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憋闷了几天的白启凡,终是带着张玉一起出了府,不过这一路闲逛都是坐着船去往各个沙洲,白启凡每次看向那鬼斧神工的千丈龙门就敬佩不已这个世界,这虽是个水乡之都但却比来时的各州府都城要繁华百倍,每到夜幕星河月明清风时,那万家船只灯火会一同进入夜水间映射在漫天边,届时会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当进入一座纱坊阁楼前,白启凡便见到有人落水,不过这种事情很常见,水乡之人岂会有不会浮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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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看热闹的人也就愈来愈多,白启凡突然想到不好,即刻快速跛着脚拖着身子便跳入了水中,刚入水非常的寒凉甚至有些刺骨,待左右寻摸了一丈远,终于找到了那个落水的人,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应是灌入了腔中几口水神色表示非常难受,没容白启凡多想双脚猛的一蹬便浮上了水面。
焦急的张玉见那水面刚刚浮出两个人影,便纵身向上一跃飞到水面拉起二人后,游龙翻海,鸿飞溅浪,最后飘然落到萌花绿草的阁楼间。
白启凡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不急不缓道:“不要命了?”
那小女孩长相平平甚至没有一点惹人注意的地方,倒是一身穿着很是考究,白启凡不会去理会这些,而是心情不悦有些不忿,说道“本以为你会水呢,”顿了一声后又说道:“都没人救你,你还笑?”
那小女孩依旧在笑,笑的很平静,似根本就没有听见白启凡说话一样,白启凡在抖水的时候也慢慢发觉了这一点,而后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谁知那小女孩把他的手拿开了,握紧拳头大拇指轻点了几下食指,白启凡长“嘶”一声,他恍然大悟这个只笑而不语的女孩是一个聋哑人。
白启凡随意的摆摆手对她忠诚的感谢表示举手之劳,那小女孩脸上时刻洋溢微笑,白启凡见这小女孩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想了想最美不过纯洁心吧,而后跛脚走了两步,向那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向她的嘴巴和耳朵,表示我们都一样,那小女孩见此露出难过的表情,而白启凡向她甜甜的微微一笑,便走了。
待临走之际,小女孩突然把项上的一条玉饰戴在了白启凡的脖子上,而后又在桌案旁拿起笔在手中写了几个字,便匆匆放在白启凡的眼前。
白启凡一见,只见她小手上写着:“谢谢你,祝你平安!”
白启凡莞尔一笑,不过那小女孩擦了擦手中的痕迹,又写道:“希望我们可以明天还能在这里相见!”
白启凡颔首低眉了片刻,而后又重新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笔,写道:“谢谢你的祝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启凡不求因果,只是路见不平。
回到府中他真的感受到了白辰风的喜事就要来了,而他喜过良缘后,自己也不会在这里驻足很久便会离去。
回去换了一身衣袍,继续看书练字,这仿佛是他最大的爱好,而习武他好像提不出半点兴趣了,哪怕是张玉每天有意无意的说着,他也毫无放在心上。
翌日清晨,白辰风很忙,白启凡除了在书房中看书好似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突然见到项上的清润的玉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到底值不值钱,回想那小女孩的衣着,白启凡总觉得有些古怪,但毕竟是平安符总不能拿了去换钱,何况自己又不缺钱,想到这的时候白启凡从身上和怀内一共拿出三块玉,和一条老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摘的和木符,其余三块玉,一块是白家子弟符,一块是小僧送的,依稀记得这块被当过后又寻回来了,而这一块便是那小女孩送的,拿起入手清凉看着特别清澈无任何杂质,把玩了片刻,竟刻有一字,是“赵”字。
想来也是哪家乌衣子弟吧,总之无事倒不如去见见她去,同样的时间与地方,那小女孩在阁楼的廊亭外好似等了许久,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刚见面那女孩便给白启凡拿出了许多的糕点,白启凡不明所以便一同与她坐在那里交流,不过与她交流很是不便,但是这盘中的糕点白启凡是第一回吃过这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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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启凡不知为何每天都会与那小女孩聊上一个时辰,每次分开时,小女孩手中都写着,希望明天还可以见到你,也许小女孩觉得很孤单,而那小男孩肯与她交流且幽默风趣,或许救命恩情想报答他吧。
而白启凡不然,在慢慢的熟络中,除了吃她带来的好东西,还有他想了解这片京都,不过那小女孩嘴巴紧的很,连自身的半点家事都未曾向他说过,不过白启凡也懒的问了,一个小孩能懂什么?就算全然为了吃的吧,才交下这个小朋友。
白辰风大婚,白启凡这日清晨依旧来到那个楼阁亭外,他是来道别的,因为白辰风喜事过后,他便随虞道人一边游历一边修养内疾,这事情是耽误不得的,总拖着一条腿走路很累,日后务必让虞道人治好这只脚。
不过今日到了晌午还没见那小女孩的身影,白启凡有些等不急了,他下午便要回府去见白辰风,想了想,过客之缘,后会有期吧!
写了一张字条交予店家说帮忙转交给那小女孩后,扔了些银两,便走了,回到府中白辰风的婚事不见那么热闹,倒是有一贵客来此,突闻相见差一些把白启凡和张玉二人的魂都吓飞了,原来是虞道人,他形色匆匆说今夜喜事过后子时便走,弄的白启凡直呼喊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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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风刚拜过了天地,便前来为弟弟送行,白启凡痛饮了几口酒,说是想看看郡主,不过被虞道人给抓走了,而白辰风在其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