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听到走进门的这对母子笑声就不悦地干咳了两声。听此咳嗽声,便停了笑声。微胖的何李氏白了那灶边坐着的人一眼,“知初,你去刷牙洗脸。洗完就去喊你阿妹起床,免得有的人要不高兴哩……”她故意大声说着话,还不忘向身边的知初使了使眼色。说完,知初会意。知初这刷牙洗脸的动作如他亲爹一辙,速度稍比之下,只是慢了些。
何李氏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围裙,往腰身系好。转身拿着锅盖上的瓜瓢朝着坐着的何叔走去,在他眼前挥挥手,示意他让出来,见他没反应,大声吼道:“让一下,舀米蒸饭哩。”
何叔见状立即起身,让着她还不满她这么吼,“吼什么吼。耳朵要喊聋嘞。”暂离暖烘烘的灶口,冷意袭进他的身,颤抖了下。
“聋了最好哩。”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地打开下方的壁橱,揭开米缸的盖,放置一边,满满五杯舀到瓜瓢里。舀完,盖回米缸盖子。再打开上方的壁橱取出昨天吃剩的菜干和巴浪鱼干,放置大锅边,拿着装了米的瓜瓢转身向水缸走去。
何叔又坐回墩上,衣兜里掏出烟袋,不一会儿就卷好了烟,点燃,抽。他抽着烟,自言自语起来,右手不停比划着,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何李氏在灶台边淘米,瓜瓢里淘出的米水流入槽桶里,来回三次。将淘净的米倒入蒸饭盆中,配着适量的水,放好蒸饭盆,菜干和巴浪鱼,盖好锅盖。
知初这会儿也洗漱好了,和何叔他们说:“叔,婶,我这就去叫阿妹。”说完,欢快地溜出家门。
何李氏应知初一声,“嗯。”知初前脚迈出,她也跟着出了家门,进来隔壁杂房,不到一刻便提着满满当当的小篮子,踏进门来。放小篮子在门边,搬来矮矮的板凳,又从灶边墙上取下竹制的刨丝器和小圆簸箕,往门口的矮凳子一坐,便开始利落地“唰唰唰”刨着番薯。一刻钟刨好了一簸箕的番薯丝。似乎在为她自己打气,“唉……”地一声端起满满番薯丝的簸箕,有些吃力地直起腰,往第二口锅走去。簸箕放置一旁,揭开锅盖,缸里舀了舀水倒入锅,抓起刷子用力“唰唰唰”洗锅,锅中的水被她一瓢一瓢舀至槽桶,再舀半锅量的水倒入番薯丝,盖上二锅,卸下围裙,抬抬她的眼,提醒正在暖火的他说:“看好火,看好两口锅。我去溪边洗衣服。”
“晓得哩。”他听明白她的吩咐道。看着她挽起一桶的衣服走出门。他添了干柴进灶口,继续思索着。
“知初哥,走那么快作甚,等我下。”在知初背后小跑的那个麻花辫女孩,是知初的小妹,何知心,年芳22岁。她好不容易追上知初的脚步,矫喘着气,“知初哥,大哥大嫂他们一家子去大嫂娘家有些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知初也不明白应答她:“我哪里晓得他们在那边作甚。”
“知初哥,今天比往日要更冷哩。”说着正给自己手搓搓的知心。
“嗯嗯,是啊!冷了很多,阿妹别冻着自己了。”关心阿妹的语气,知初的眼却看着远处挽着桶走向溪边的何李氏,指着那边“阿妹,你看婶去溪边了。”
知心往知初指的方向望,于心不忍地懊恼着:“这么冷的天,平时都要等日上三竿了才去溪边的。婶,今天咋就这么早去溪边洗衣服啊,也不等我一起。”
知初也不明白他们的婶此时的行为,也就没作回答。他们兄妹心里揣着疑问走回家。
他们到了家,不见何叔。知心洗漱。知初添柴又往锅里添水,从杂物间取来笤帚和畚斗扫地。
而洗漱好的知心,端着热水的木盆放在饭桌上,右手边上的筷子取了四双下来,又从壁橱里端来四只瓷碗小心翼翼地放入木盆,荡一荡。瓷碗洗好,层层叠好。筷子摆放在瓷碗上。又去灶台上的抹布取来,在木盆里洗洗搓搓,拧至半干的抹布,擦桌,桌子被窗外投进的暖阳下冒着热气。
家务都做好的时候,何叔手拿着喂鸡鸭的食盆回来。他们都晓得他准是去喂鸡鸭了。知心见到何叔回来,就想起她婶这么早去溪边洗衣服的怪异行为来,问着她爹:“叔,婶她这么早去溪边洗衣服,是有什么事吗?”
正放食盆的何叔听此一问,“哦,待会我和你婶食完饭要出趟门。”
恍然大悟的她睁着她那双单眼皮,“怪不得,不过是要去哪个亲戚家吗?”
“不是。是为你知初哥去的。顺利的话,知心你就很快有新嫂子哩。”何叔内心期待的喜悦心情显露在他这有些皱纹的脸上。
知心一听,高兴得玩弄着她乌黑的麻花辫,眼眸闪着星,“哇,真的啊。知初哥,你听到了吗?你很快当新郎哩,我也要有新嫂子嘞。”
知初以为这一天没那么快到来,原来这么快,心里很无奈地感慨着,假装没听到知心说的话。扫完地的他,提着畚斗出了家门,去倒垃圾。知初装作若无其事地挑着这几天累积的两个垃圾桶往溪边走去。
“不要出神了,知心。看看二锅里的番薯丝煮熟了没?熟了就装在猪食桶里,喂猪去。”何叔看着这出神的知心喊话。
缓过神的知心,“哦,好。”去隔壁的杂房门口提来两只猪食桶和扁担,走向灶台。装好,挑起满满的猪食桶,往自家的猪圈走去,挑得稳稳当当。
而何叔洗好手,继续坐在墩上,灶口里只剩火红的木炭,但还是很暖和。
等他们的家务活都做好了回来,知心摆好碗筷,摆好饭菜,准备食早饭时,何李氏才刷牙洗脸。
围坐下来,知心朝门外的婶喊道:“婶,食饭了。”“你们先食。”正在洗脸的何李氏,含糊回应着。不一会儿,何李氏也坐了下来,一起食早饭。
而此时,“何大哥何嫂子,你们准备出发了么?”一个高音嗓门传入正在食饭的他们,何李氏反应快地回应外面的人,“还没哩,在食饭。你食了么?没有的话,进来食了再一起出发哩。”
“我食过哩。”门口站着一位年长知初十五岁的张氏,人称“张卦精”。她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脖子围着她自己织作的围巾,身穿淡黄色的厚实大袄,黑色棉裤,黑色平鞋,配上她张笑脸,与平时的她显得格外的不一样。
何叔看她还站着,准备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也笑着说,“还站着门口作甚,进来食茶哩。”
“张卦精”客客气气地答:“不用不用,你们食饭,我先去晒晒日头。你们食好了,喊我。”一再推,他们拗不过她,也就由她去。
在饭桌上,吩咐知初和知心,上下午要做的事儿,“午饭,你们自己打发食。”
“嗯,好好好,叔、婶,你们快去快回。”知心乖巧应道。
而知初就“嗯”一声,算是答应。
知初将吃过的饭菜一一端进壁橱放好,知心收拾碗筷、洗碗筷。
食完饭的何叔、何李氏,整理整理行装,喊来“张卦精”,一起出发。
前往王屋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