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三总觉得自家主子奇怪的很,别人的医馆都叫什么众人大药堂啊,妙春医馆呀的,人家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医馆,你再瞅瞅自家主人,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镏金大字――亦云斋,谁要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学堂呢!
自家的主子救人,他也奇怪,有的人吧,他救,不去分文,有的人吧给他他千金也不救。说的是只救该救之人。
那些个想砸他医馆的,十个得有八个落得个腿断胳膊折,再位高权重的人见了主子那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君爷。说池三也不是没问过自家主人,可是主子他不说,问了两三次,主子就一个眼神瞪过来,池三就连口也张不开了。
江湖上的人也觉得怪,干脆就叫他怪医,知道他叫君尚的人也就不那么多了。
怪医是四年前突然冒出来的,四年前先皇公孙尚早逝,时年二十二。也不是没有人猜测两人的关系,但流言却不知道被谁镇压了,池三知道,不论怎样,自家主子的后台一定不是他们可比拟的。
“主子,宁国顾小将军重伤,那边请您前去医治,知道您的规矩,也知道您向来不爱银子,但觉得礼数要紧全,这才送了定金一千两。”池三敲了敲君尚的门“咚咚咚”三声,开门进去,汇报起来――这是君尚的要求,不论如何,进他房门一定记得敲门,君尚只要不制止,池三就直接进去汇报。
池三知道顾小将军的为人是极好的,谦逊磊落,文质彬彬,不像将军,倒像是个读书人。但这顾玿顾小将军家中四代簪缨,虎父无犬子,顾玿身上也是军功赫赫,又因宁国与宋国早年签订了条约,结为同盟,一致对外,池三是个爱国的,对顾玿那好感是蹭蹭往上上,因而在君尚面前说话也讲究了几分。
君尚甩了甩被压的有些麻木的左手,换用右手托腮,盯着鱼缸中一条大眼的黑色金鱼:“宁国顾小将军,是顾玿?”
池三有点蒙,不明所以,木木的点头称是,那成想君尚笑起来。君尚这个人其实并不常笑,一般笑的时候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瘆人得紧,池三想一想,就一阵恶寒。不过池三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真说出来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池三向后退了一步,离门又近了一分,以此确保自个儿在主子生气时能够跑得出去:“主子,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我笑得很开心?”换用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池三,让他有些心虚。
“可,可不。”池三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跟个二傻子似的。
“顾玿,顾君远,是故人啊。”君尚嘴角笑意只增不减,“走,小三,收拾东西,看诊去。”他擞了擞长衫,抬步就向外面走去。
池三抓上医药箱就跟了去,撇了撇嘴,主子又叫他小三!但心中却十分惊讶,以顾小将军的家世,请主子看诊不给个五六千两银子不行,这是主子的规矩,先给五百两定金,治好了,再把剩下的补全,当然,主子四年来从未失手过。
君尚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小三,快把我的虎骨拿来,人参,何首乌,白花蛇……算了算了,那些排的上号的都拿来吧!”池三有点呆怔,君尚那些药材都名贵的很,就说那虎骨吧,也是找的白额虎,十分珍稀。君尚甩了甩手:“找几人抬来。”
池三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了,怎么手脚还是不利索。君尚倒没有责怪池三的意思,他当初把池三买下来,就再也没想过换人了,反正用谁都是用,还不如用个顺手的。
“是。”池三把医药箱往君尚怀里一怼,转头就跑,后来可能觉得自己要死,又回来扯了医药箱,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一到药房池三就犯愁了,好家伙,别说排得上号的药材,只要不是特别名贵且珍惜的,君尚根本连看也不看,也亏得君尚喜欢扎针,没有多少药材,这样还装了三大箱呢!
各种家什也备了一些,搞得池三还以为要搬家。
君尚瞅了他一眼:“也差不多,此去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池三木在那里一动不动,傻眼了。听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去当随军医生呢?但池三也很识趣,没有问出口。
君尚在马车里发愣,宁国这会儿九子夺嫡,可乱的很。顾家虽然只忠心宁国,但难保不扯进这场风波里,再想出来,难!说实话,君尚有点担心,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担心。
顾玿与君尚相识18年了,18年前君尚,不对,那时候他还叫公孙尚只有八岁,那年他刚登基,六岁的顾玿和顾宕顾将军一同出席。
顾家四代,顾玿的太爷顾滇称顾老将军,爷爷顾宕称顾将军,父亲顾吏称顾少将军,顾玿就叫顾小将军。他们来了半月有余,君尚和顾玿两人常常在一起玩儿,顾玿给君尚的印象就一个字――乖。乖得不像话,但两个人却是异常的投缘,要是这么说起来君尚其实欠顾玿一条命。
永历十三年,君尚御驾亲征,他那年19岁,难免也会有些莽撞,顾玿救了他一命,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过,他们打四年前君尚假死就没有见过了。
一切事宜都准备得当,君尚叫池三出发,亦云斋自有人打理,这不是他们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