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以后,金陵城西门,几番赤色军旗迎风招展,东擎男儿列阵摆队,气势冲天,好不让人赞叹。
陆阿宁骑在马上,姽婳帅旗就在队列前方,元帅护面甲将她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她叹了口气,还好有这个东西,不然自己现如今要紧张死。
“将军此去,望得胜归来。”李孝元就坐在辇车上行礼。“那多谢忠王殿下了。”陆阿宁回礼应答,可能是隔着甲胄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这次姽婳将军领兵的名头是李孝元替她向皇上要的,理由是南境收复有她的大部分功劳。陆阿宁这么一想反而也是这么回事,本就是她与柳眠里应外合。
灭了梵城。
“姑娘莫怕,出了这金鳞城,您的一切安全都有我。”出城以后,陆阿宁有些控制不住的慌张,她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缰绳,一边的古灵出言宽慰她。
陆阿宁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是的,没什么好紧张的,其实自己也算是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再加上古灵也是征战沙场的巾帼女将,这就算是多一重的保险。
“乌孙并不是个能征善战的民族,到时候姑娘尽管在帅帐中休养生息,一切尽管交给我。”古灵一路上念叨着和陆阿宁聊天,这陆姑娘可得招呼好了,不然王爷可得唯她是问。
望着陆阿宁一行渐渐消失在金陵城外的风沙之中,李孝元敛了笑容。一边的古玉凑了上来,轻声道“王爷,三公子昨日去找过小王爷。”
李孝元本来神色如常,一听到最后的小王爷三个字,眼中滑过一抹凌厉。“本来当初念着兄弟情份留他性命,如今把主意打到聪儿头上。”
“莫怪本王无情。”
“摆驾闲王府。”古玉轻声吩咐着后面的人,送行仪仗已经随着出征军队的远去而散去,他现在有空去料理那个李孝声了。
“四哥哥。”忠王车驾来到闲王府门口的时候,李孝聪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
“聪儿快进去吧,你身子不好,别受累着凉了。”李孝元和弟弟依旧在王府门前心照不宣地演着兄友弟恭的戏码。
秋季的风刮来了萧索与凄清,冷冷清清的闲王府增添了落叶显的更加的孤寂,李孝元的轮椅推过长廊的石道,发出格愣格愣的声音。
“你们下去吧。”到了书房门口,李孝元冲着身后一直跟随着的下人挥了挥手,古玉及其他人点头退下。
李孝聪也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小丫头白玉可以退下了,院子里几乎只在顷刻间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人。
“老三昨日找你了。”李孝元淡淡道,他说的并不是疑问句,已经对着李孝聪表明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自己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兄长可是疑心我了?”李孝聪没有惊慌,自己的哥哥自己最了解,嘴硬心软,无论什么事常常是喊打喊杀,但最后下不去手的人还是他。
“就算我真的投了三哥哥他们,兄长可会怪我?”李孝聪上前推开门,又帮着李孝元把轮椅跨过门口那道门槛。
“你呀……”李孝元终究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李孝聪把门掩好,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弟弟关切地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四哥这话说的哪里去了。”李孝聪还顺着李孝元的眼神转了个圈“再不济李孝声还是我哥哥,他能把我怎么样?咱们可是断骨连筋的兄弟。”
“他和你说什么了。”见李孝声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李孝元也就放心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况。
“他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事,就是求我一定要拦住你对他下手。”李孝聪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那可是字字恳切,文采斐然。”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觊觎着李孝萧坐的那个位置。”想起近日来乱七八糟的事情,李孝元又有一些头疼,还得挂念那个出征在外的丫头。
李孝元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虽然布置看起来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万一她受到什么闪失,自己怕是要后悔。
“四哥身体也不好,如今换季,马上金陵就会天寒地冻起来,注意照顾好自己。”李孝聪替他系好了有些松散的披风“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我和母妃怎么办。”
哥哥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六七分的,因为什么受的伤他也知道,自家兄长历来好强求功的性子一半是生活逼出来的,没有宠爱的孩子只能足够优秀才能在这个深宫里存活下去。
“我听说,你推举陆阿宁那姐姐成了这次打乌孙的将军?”李孝聪精神好的时候就喜欢喝茶,桌子上的鼻子里十二个时辰浓茶不断。
“她是最好的选择。”李孝元没有正面回答李孝聪的话,毕竟他现在还不想把自己的心迹表露给任何人,自己是一个命不久矣但人,和这个世界的任何牵挂都是,能少一点是一点。
“我知道。”李孝聪看得出来李孝元有要隐瞒的心思,他也没兴趣问下去,于是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人那边“柳眠哥哥怎么样?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从南境回来以后我就一直让他休息,毕竟他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就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李孝聪点点头,柳眠是个好人,只不过生在了一个错乱无常的时代,原本该封侯拜相的命格却只能征战沙场。
希望她以后能一切都好吧,李孝元叹了口气。
这边的陆阿宁心情如同李孝元一样跌倒谷底,她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一切事物都是越往北走越发荒无人迹。
她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在陆家村见过的古战场,还有万人坑,还有那些零零乱乱的无主孤坟。
战争自古以来就是这么残酷,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陆阿宁蓦然想起来李孝元,传说他很小的年纪就上战场了。
那,那么小的孩子面对这些生命消逝的瞬间的时候,有么有那么一丝的害怕与无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