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大典,已经历经几代王朝。
每位帝王登基第一年,首要大事便是祭山。
星辰万象,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
帝王之星,更是主宰天下。
星辰山是最好的观象山,传言神灵在山上坐观天下。
唯有向神灵祈福,以示诚心,方可保天下太平,佑万世绵延。
雨过之后,山里燥热的空气似被暴雨狠狠地拍进地里,取而代之的是是清爽,清风一吹,送来专属树木的清香。
雨落下之时,花草东倒西歪,过后,便焕发出新的色彩,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水灵灵的。
山间黄鹂不时鸣啼,婉转动人的歌喉,撩拨着人们的心弦。
星辰山在这一带平原地区,也算是最高的山脉。
从寅时初便开始登山,半个钟头已过,已在山腰。
天色微明,墨蓝的苍穹仿佛一段丝绸,从天际的另一边一点点被漂白。
点缀其中的星辰逐渐暗淡。
一节一节台阶,向上绵延,陡峭险峻,山道水雾弥漫,蚂蚱栖息在草丛中,也许是身上沾染了露水,太过沉重的原因,即使是行人经过触动草丛,它也一动不动。
所有人一身黑衣,与美景格格不入。
沉默而庄重,恭恭敬敬地向上走,即使累了,也咬咬牙挺过去。
距离山顶还剩一小段路,皇上的随从一挥手,按照祭祀规矩,剩下一段路,只能由先皇的儿子登顶,也就是,当今皇上,和盛亦殊。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但显然盛虔身上的花纹繁复许多,看起来也凸显了皇上该有的地位。
慕容秋整理了盛虔的衣冠,“虔儿,定要注意脚下。”
说着,她防备地看着盛亦殊,“三皇子可要好好照顾你的皇弟。”
话外有话,皇上若是出了三长两短,你也活不了。
“还请母后放心。”盛亦殊恭恭敬敬拱手应下。
一前一后,都是瘦弱的两个身影。
摆脱了母亲大臣的束缚,盛虔显得一下子轻松很多。
盛亦殊低低笑了,“在不知道的人看来,他们很是般配呢!”
“?”盛虔转头,顺着盛亦殊的余光看去:一男一女,挨着站立,一高一低,天作之合。
“他们是兄妹。”盛虔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继续往上爬。
说实话,盛亦殊对这个弟弟并不熟悉,虽是兄弟,却没有见过几面,每次见他,都觉得不是一个人。
“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盛亦殊看着身边的盛虔。
“怎么,皇兄想在这里跟我畅谈往事吗?”盛虔勾了勾唇,阴沉地笑了笑,“是怕今日过了,去守皇陵就回不来跟朕这个弟弟好好聊聊了?”
“确实怕呀,怕我守不到那个时间,我身体就撑不住,要去和父皇母妃相会了。”盛亦殊站住,喘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小时候,真的很想同皇上一起玩耍的,可是皇后娘娘一直将你关在万辰宫,不让你出来,你可知为何?”盛亦殊一顿,看盛虔直直地向前走,不回答,继续道:“我听宫女说,四皇子和靖王殿下的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传言说陛下和那个慕容青竹就是双胞胎。”
盛虔忽然停住,身体僵住。
盛亦殊却不停下,甚至一步一步越过他,“听闻这么多年,靖王一直不肯带世子进京,便是为此。”
“说到底,都不过是听说罢了。”盛虔大步向前,眼角的余光瞥了盛亦殊一眼,他有时候确实荒谬,但他不是蠢人,盛亦殊挑拨离间,他明白。
“传闻从来都是捕风捉影,不去亲自验证,真也可以作假,假亦可作真。”盛亦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呵呵,是真是假,现在还重要吗?”盛虔脸上蒙上一层薄雾。
两座陡峭的山石簇拥在一起,形成一道险峻的“一线天”。
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一束金光从天尽头发散开来,穿过一线天,落在盛虔的眼睛里。
“说这么多,你倒不如过了那一线天,将我推下去。”盛虔咧唇大笑,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说的话却是残忍,“把我推下去,我们就能一起下去跟父王作伴了。”
盛亦殊先走上前,看了一圈周围没什么危险,将手递给他,“我怎么会杀你呢?”
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杀死你呢?
......
崖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木桌,上面摆好了祭品。
一鼎玉香炉沾了露水,晶莹剔透。
盛亦殊将檀香分了一半递给盛虔,执香过顶,恭敬三叩首,将香插在香炉中。
香烟缭绕,初升的太阳喷薄欲出,金芒穿过烟雾,射向大地。
极目远眺,近处的田野放眼望去,也只是一片茫茫绿色,远处雾气弥漫,只能看见模糊的远山的轮廓。
“这就是父皇要去守着的江山吗?”盛虔喃喃道,“真是,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