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咝咝咝”
什么声音。夭夭眼尖瞧见地上那一大摊黄绿色的稠黏液体,其四周冒着丝丝白烟。这东西具有腐蚀性?夭夭正在想从哪来的这些恶心的液体。
那些灵全部齐齐抬头望上,它们睁开眼,但只剩下眼眶,那里什么也没有。它们的嘴就像蝮蛇吞掉大它数倍的猎物那样,向两颊开裂,裂到耳根,露出口中一小短截鲜红色蠕动的肉团,它们发出嘶吼般的尖啸声,音波几欲刺破人耳膜。它们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剜眼,使其不能视物。拔舌,使其不能人言。恐怕耳朵也..夭夭看去,果然它们每一个的耳朵里都结着厚厚的褐色血痂。闭耳以阻塞听。如此阴狠毒辣手法,就是为了炼制闯入某处的宗门杀人利器。
夭夭一边警惕着那些灵,一边抬眸往上看。玉制青灯的白光照亮石壁,映照着那些狰狞的黑影,光线缓缓前移,暴露出隐藏着的袭杀者。青灰色的无眼怪物倒悬在她们头顶的石壁上尖锐的利爪深深镶嵌进了岩壁,背上突起的钝型骨刺像岩壁上凸出的岩石,那些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就从它们口中流出滴落到地。在她们把注意力放在这些灵身上时,它们在无声无息中顺着岩壁就靠近了她们,爬到人们最容易忽略的头顶上,准备来次出其不意的袭击。
数十头怪物纷纷从岩壁上掉落,悉悉索索,火光中暴露出更多的怪物。不自不觉中这些狡诈的东西已经将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后路都断的死死的。
“当当当”
这些东西并不急着攻击,它们将气息锁定在夭夭和寒雅的身上,坚硬的四肢不断撞击着那些牢狱里的铜栏,金属的撞击声在空洞的牢狱里回荡,它们用嘈杂尖锐的音波来扰乱她们的思绪。铜栏有规律的振动发出回响,又如某种古老的祭祀之音,产生了侵染的效果。御灵术被这种声音压制住了,夭夭不能集中精神。像这种流传悠久的古老宗门,自有手段对付修灵之人。
怪物们围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向中间合拢,敲击之音未停。夭夭捂住耳朵,但那种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虚生幻月】发动后,在那种音波下,她们虚幻的身体又凝实,注意力被分散,完全无法集中。
“打乱它们的节律。”寒雅猛地抓住夭夭的手,那种声音对她的影响更甚,精神类的御灵术在这种声音面前脆弱薄纸。夭夭扔出一个青色的罗盘,只一瞬的功夫,风暴从中间爆发。灵器之所以别于普通的器具,是因为它们坚固的质地,使它们能够被刻画上灵纹阵。【风妖】,这件罗盘上刻画的正是承载着这一御灵术的灵纹阵。
虽说不能给这些东西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也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纷乱。敲击之声停止,夭夭立马运转【虚生幻月】,和寒雅一起,化成一截捕捉不到的月光,穿过层层的包围圈,向着牢狱更幽暗之处遁去。那些怪物们已经发现了猎物失去了踪迹,在她们身后传来阵阵咆哮声。
“它们...刚才是在向我们示警么?”夭夭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寒雅的神色,但寒雅始终都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不能送它们去轮回了是么?”夭夭心中一叹,喃喃道。这问题其实只要是个修灵之人都知道答案,御灵之后轮回断。这就是所有御灵术共同的也是最大的弊端。
越往里走,里面的灵气越稀薄,最后也只有游丝般灵气若有若无飘在空气中。夭夭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虚生幻月】的状态未解,以防刚才那样的怪物偷袭。所幸一路过来再未见到那些怪物,为保存灵气,夭夭已收回了御灵术。那枚玉灯依旧在她们上方发出莹莹白光。她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已经没路了。这是最后一处地牢,也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青玉灯在前方探路,探进幽暗的狱牢之中。这间狱牢要比其他的狱牢要大上三倍不止。白光只能一点一点将亮光投射进这巨妖内脏般的牢狱。玉灯缓缓飘动,照见这牢狱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顶层上的岩壁。此外夭夭还竖耳仔细聆听这里面的动静。空幽幽的,除了偶尔的风,仿佛什么也没有。等玉盾再深入时,照见最深处的一具完好的白骨。黑暗之中,夭夭瞥见寒雅的身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当青玉灯悠悠转回来时,再看她,脸色依旧如常。
“那是?”夭夭问道。
“黎音”寒雅淡淡的回答道。
牢狱仿佛回荡着汹涌澎湃的海潮声,黑暗中成群结对的东西向她们涌过来,来势汹汹。
夭夭已经能够闻道自过道口方向传来的令人作呕的尸体的气味,是它们。那些怪物凭借敏锐的嗅觉再次找来。它们的指尖在岩壁上摩擦,发出尖锐的金属之音,火花四溅,如潮似浪般向这边涌过来,摩肩接踵,似剑锋般的指尖割破同类身上的鳞甲,喷涌出血花。在不断拥挤而来的怪物潮流中翻卷出好几个漩涡,夭夭听见它们相互撕咬之声,偶尔还有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只是些小小的插曲,对它们而言,更美味的诱惑还在前面,它们践踏着同伴的残肢断臂争先恐后向夭夭她们奔来。
它们身形看上去强壮而又笨重,实则它们的动作却比猴子还要敏捷。仅凭着敏锐的嗅觉,它们一路追了过来。狡诈如它们在牢狱中不断的变幻方位,叫人难以捕捉到它们的身影。
“这是重逢之日,怎么能让这些怪物们打断。”夭夭冲着寒雅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先进去,我来帮你挡住它们。”
寒雅点点头,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接过那盏青玉灯,向着牢笼走去。
青色的光芒渐渐飘远了。
夭夭回过头,看着这些匍匐在地上缓慢靠近她的怪物们,眼中的倨傲之意溢于言表。
“当”
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同雷暝应龙相比,夭夭抛出一件灵器,光芒一闪,化成千百个一模一样的灵器,如骤雨降落,重重叠叠如蛇鳞曜石一般垒成漆黑的壁垒,盾墙上不断传来它们强力的撞击声。谨防一万,她又抛出一件盾器,盾器立刻化成粘滑阴冷的漆黑液体覆盖上前面那件盾器。
加个固,更加坚挺。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夭夭一愣,抓着自己的脑袋,那该死的叶无尘。
“吼”
就在此时地牢中某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似太古夔牛的怒吼咆哮。其声浩大,如滚滚雷声在狱牢中回荡。
夭夭胸头一闷,连灵气的运转都出现短暂的凝滞。仔细分辨,这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的,那一声怒吼似乎是感受到了夭夭的气息又或者是因为这群喧嚣的怪物打扰了它的清静。
听寒雅说,这仙云天阁实际上总共有十八层阁楼,分天地两阁,上下各九层。天阁九层主司与仙神沟通,修法。地阁九层则是关押重犯之地。她们现在就处在地阁第三层,前三层是关押修士的牢狱,像黎音这种都算是叛族的重罪了,一人之过,一脉连坐。在仙云地阁里,死刑不是最重的惩罚,这里远远有比让死更残忍的手法。
夭夭谨慎地戒惕着四周,不知地阁后面六层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声闷响只那一声后就陷入了沉默。
夭夭心中稍微放松,才吁出一口气,脚下的土地又出现微微的震动。
夭夭稳住身体,低头四下张望。震动大地龟裂出数道裂纹,裂纹还在不断的蔓延开裂。地面上的裂痕红光外溢,在这些四分五裂的地层裂痕下,黑色的黏腻液体汩汩蠕动着。
这些蔓延过护盾的裂纹,像是某种灵纹阵的一部分。夭夭嗅到极淡的血腥味儿,那些裂纹下的黑色黏稠液体似乎是什么生物的血液。
夭夭瞳孔紧缩,她看见地面如同软化了一般,向上高高的隆起。那尖锐突起的棱角好似刀剑尖锋刺不破的厚膜。地阁第三层的地下有东西想要冲破这枷锁,不断的撞击着地面。
以特殊的血液为媒介,以山岩作为灵纹阵的载体。
这两个结合在一起…
这是一道大型的封印!
这地下,或者说仙云第阁的第四层,真的还封印着什么极凶之物。这里的无眼怪物还有那些飘荡的灵体是看守地下那些东西的守护者,防止它们逃窜出来。同时又负责杀灭侵入此地的人。
异象出现的时候,外面那群怪物还在“闹腾”,尖锐如刀剑般的利爪“刺啦刺啦”刮磨在坚硬的盾甲上。
它们想攀援上最顶层的盾甲,穿过盾与岩壁之间的狭缝,再将夭夭撕裂吞噬。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如同婴儿的哭声,在这幽冷的【臧天狱】中显得格外阴森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股森冷的气息从地下延浸了上来,那种气息宛若具有实质一般,牢牢的抓住了夭夭的脚踝。冰冷黏滑,又带有极强的吸引力,那东西似乎想要将夭夭拖拽下去。夭夭知道下面的东西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她的血脉与她的灵魂。
在那股牵扯力之下,她的灵魂就要离体而出,她的血液快要挤压出血管。
就在这气息拉扯夭夭的灵魂与血液时,那道封印灵纹阵再一次闪烁,气息才骤然消散。
夭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地面,生怕那气息卷土重来。
她摸了摸脚踝,如雪的肌肤上印着“手”抓过的青紫色淤痕。夭夭蹙眉,她克制住心中的深深的恐惧,她企图用灵气去勾动脚踝上残留的那点微末的气息,慢慢的试探,轻轻的一点一点靠近。
在两者相触的那一瞬间,夭夭就如同触电般弹开了。
她的内心比之前还要恐惧数倍。除了恐惧,还有深深的震撼。
那东西。
它,它…
它的气息竟然跟那一位同源。
大雨滂沱,鹿鸣镇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血渍顺着雨水渗进青石地,屋舍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一夜之后,鹿鸣镇如死一般的沉寂,再无往日的欢脱。瓦扉上的雨水顺着房檐滴下,在地上激出四五个小小的漩涡,青褐色的地衣油油的在庭院一尺多深的积水中招摇,尸体被浸泡得惨白,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这样让人触目惊心的景象。这镇子再无一活人,这镇子也再无洛云溪。
屠杀者践踏生者的恶行。
这罪孽,唯有这场大雨才能洗去。
山野,有女子缓步于阡陌。风起,衣袂飘飘,露出她修长而白皙的大腿。女子突然驻足停步,闭眼静默了一会儿,才睁开魅惑的双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笃定的朝一个方向走去,她手中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但却不撑开。仿佛有种无形的屏障将她庇护在内,雨水始终未浸湿她的衣衫。来到一个凸起的土堆面前,翻新的土壤中夹着杂草。她撑开那把油纸伞,纤细白皙的手中汇聚灵气,沿着土堆中线,在眼前的虚空轻轻一划,土堆就像一张薄纸那般被她轻易划开。
女子蹲下身,发出痛苦而又欢悦的呻吟,自她身上分离出一块手掌大小的血肉。那块血肉缓慢蠕动着爬进裂开的土堆之中。她分化血肉后的躯体那部分,鲜血淋淋,在不断汇聚来的灵气中渐渐恢复。
“啪”
女子将伞往前挪了挪,一只手从土堆中伸出,扣在地上,在她的衣裙上飞溅上泥泞,但她丝毫不以为意,眼睛紧盯着土堆,见缓缓爬出的人影,她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两个女子相貌丝毫不差,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如出一辙。如照镜子一般,十分诡异。
女子微笑开口道。
“你好啊,三十三天。”
“你好啊,风青漓。”
那个女子同样微笑着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