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荃点着头,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例如一条主道分叉出另外的道路,前后一共两个三角符号被打了个叉,一个五角星打了差,一只眼睛里是朝四面八方扩散的箭头,还有一个火柴人被画了向下的箭头指向0。
欢迎虽然瞄了一点,但他还不能完全清楚这些符号的意义,其实戴月荃上的笔记是说欢迎说话主次不分容易偏离主题,说话没有重点枝干太多,尽是无意义言语,说明是注意力分散行为,这行为属于逆生长(25岁年纪属于青年期,戴月荃按发展心理来看,是注意力可以按成人意识高度集中的成熟的阶段),目前看是处于精神集中方面处于幼儿期处理水平。
“戴医生,你上面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啊?”欢迎忽然停下来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记录,你不用担心,你可以继续说你想说的。”戴月荃说,“这些符号不等于你,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那年我五六岁。
我有个不错又不负责任的朋友,对他的记忆只有那一天,前面的全忘掉了,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把他忘的只剩下那天,让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喷他而不用为以前的幸事、快事产生一丝丝的愧疚。
那是一个早上,很早很早的早上,早到几乎是跟太阳同时升起,那个不负责任的他,暂称他为小A吧。
小A来到我家门口叫我,从卷闸门上的小门出来后,我就像认定了他是老大一样就跟他出去了。
年龄相仿的外人对我的吸引力是无限的,就连以后也是。
不愧是我老大,他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能够记住如此错综复杂的路线,就算说成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一路扭一路拐,由这个巷子走到街上进到另一个巷子,我光看着四周的房子跟着他跑,不知到了哪个路口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越走我越害怕,好几次我都想回去了,可是他很是兴奋的说着快到了,我说服不了他,记不住路的我只有一条选择,就在他屁股后面一路跟着。
跟在屁股后面实在有辱斯文,我走到他身边听他说,他说之后的事很兴奋,就好像东西已经到手了一样。
所有下黑手、捅刀子的事情发生前都会有一段蜜一样的谎言,否则怎么哄的住别人。
人啊!到底是如何将屁一样的臭说成蜜一样的甜,仅靠吹牛和厚脸皮是不够的,还得有点无知,真当成蜜去介绍给人。
他带我由阴走到明,由暗走到光,阳光褪去阴暗,从我头上慢慢渗透到脚下,舒服的阳光温柔的洒在大地上,我能感受到太阳出来了。
我们最终到了一栋大楼的废弃第一层的商铺,一整条的商铺都没有入驻,就谈不上装修了,空荡荡的只有柱子,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商铺有一样的东西,且是唯一一样,已经凹陷变形的卷闸门。
我们想吭哧吭哧的搬走是不太可能的了,他是让我在这看着,然后自己去叫收卖佬来了,以十五块的价格卖了出去。
在一毛一根冰棒,两毛一包啤酒梳打饼,五毛一条雪条的时代,15元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了。够豪一周的了。
负责叫人来收的是小A,负责收钱的自然也是他,谁让他是老大呢。
老大的工作在小弟少的时候就是负责沟通管理,体恤小弟,所以拿到这笔大款时就要犒劳小弟我了。
小A要去买雪条,带着疲累的我可能不太方便,他让我留在原地,对我而言这是无所谓的,相反是嘴里冒起雪条即将入口的美味。
我要多吞几口涎水,这样才能将雪条入口时的冰爽、甜味发挥到极致,这样才不浪费一大早起来陪他到这,数分钟过去了,大街上的人多了。
我左等右等,伸长了脖子等着,苦苦的等、死死的等,他像个壮士一样,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我都快等成望夫石了,站在这陌生的天涯海角,不敢乱动,成了一块著名的旺夫天涯。
老妈对我说的是对的,我是个闲不下来的孩子,所以时间在我静下来时会变得特别漫长,我没有想象中等的那样长的时间。大概也就是我们跋山涉水、穿过九曲十八弯来到这,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时间。
我等的太阳也有了温度小A老大还没有来,也许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又一次、再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这肯定是我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绝望。
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顺着小A走方向去,往空旷处走,走到了大街上,这条街是如此的大,路面上街道上对我来说像空空的,又像塞满了,没有一处是适合我去的,我不知所措……
没有一个认识的,也没有人对我施以援手,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是那么令我心悸,此刻的我既焦急也害怕,还拒绝一切靠近的陌生人。
我朝着前路走,又穿到对面的马路去看,发现了一家小卖部,卷闸门虽然没有完全敞开,但能看到门里的冰箱,但却没有小A,他去哪了?
我想回去。
竟然我找到了,或许他也找到了,正在赶回去呢,抱着这点想法我只好返回。
仍不见他。
恐惧在我心中滋生。
我想回家。
我又返回大街上,街上的店在我眼中简直比人还多,如果见到没挂招牌,还源源不断的有小孩进去的,那里面准是游戏机厅了。
小A老大该不会到游戏厅里去把我忘了吧?虽然游戏机室的吸引力巨大,但跟回不了家比起来真是太小太小了,生怕我一进去找人就错过了小A,走了一段路,又怕他回头在原地见不到我出来找我,我只能沿着街走让他好找,又让我好找,遇到小巷也不敢进去,一直走到大道的拐角才跑回原点,在沿着另一个方向走,走到街口,每个巷子都看一眼,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我怕了,越来越害怕。
我不想要什么雪条了,也不想要什么平分之类的。
我只想回家。
在买雪条只要2个字(十分钟)不到的情况下,我等了远超于此的时间,找了远超于此的时间。
我应该怀疑他已经走了。
脑子里只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