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京城贵人，除了魏王再无旁人。
落雁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也不矫情推辞，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了。
她这样识趣，周月娘倒是心软了几分，低声提醒道：“落雁，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猜到那位贵人是谁了。”
“不管殿下为了什么原因对你另眼相看，你都得高高兴兴地接着。千万别像去年那样哭闹惊惧。贵人恼怒难堪动了怒气，你也讨不了半分好处。”
“见了贵人，要恭敬顺从。若能讨贵人欢心，以后你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这嘴脸，和劝姑娘接客的老鸨也差不了多少。
落雁眨了眨眼，乖乖地答道：“多谢妈妈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月娘还是放心不下。
魏王在众皇子中并不得宠，可再不得宠也是天家血脉，身份矜贵，是林校尉的主子。一个不高兴想发落谁，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这个落雁，表面看着沉默少言温驯乖巧，实则极有主见。一旦执拗起来，怕是谁也拦不住。
周月娘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到了林校尉府上，你就跟在我身边，千万别乱跑。贵人和你说话，你要老实作答。”
落雁先是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口问道：“周妈妈，若是贵人问的话，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周月娘随口道：“答不上来就不吭声。”
落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好，我都听周妈妈的。”
……落雁这么听话这么乖巧，为什么她还是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周月娘心里暗暗嘀咕着。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有林武在，有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区区一个落雁，还能闹出什么风浪不成？
……
暗卫预备营里都是孩童，整天要训练，不论男童女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灰色麻衣。衣料做工粗糙，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胜在便宜又耐磨耐脏。
落雁平日也穿着这样的衣服。
今天贵人召见，当然不能穿着这样粗鄙的衣服露面。
周月娘之前毫无准备，做新衣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得领着落雁坐了马车，进了襄阳内城之后，先去了一家卖成衣的绣庄。
“啪”地一声，一锭银子出现在掌柜的面前。
“把你们这儿最漂亮质地最好的衣裙都拿来。挑一件合适的给她换上。”
周月娘平日发号施令惯了，说话时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娇柔温婉，神色冷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那掌柜见了银子，早已笑得不见眼睛，连连笑道：“这位娘子请放心，我们绣庄是襄阳城里最大最有名气的，衣服也是顶顶好的。一定将这位小姑娘打扮得标致水灵。”
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伙计将适合七八岁女童的衣裙多拿些过来。
水粉杏黄浅蓝嫩绿桃红粉紫，各种粉嫩鲜艳的颜色，各种娇俏可爱的款式，看得人眼花缭乱。
掌柜口沫横飞，炫得天花乱坠：“这都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款式，衣料也是最顶尖的。最适合七八岁的女童穿。这位小姑娘生的白皙秀气，一双眼睛又格外黑亮有神。穿上我们绣庄的衣裙，正是相得益彰……”
落雁看着眼前一堆衣裙，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样娇嫩的颜色，前世她从未穿过。
在暗卫营数年，她一直穿着灰色的麻衣。后来进了魏王府做丫鬟，一直穿青色的衣裙。再到后来，魏王将她送给秦王做了侍妾。秦王宠着她，从不拘着她衣着打扮。她依着自己的喜好，只穿素色。
周月娘目光一扫，颇为满意，伸手挑了那件水粉色的衣裙：“落雁，你到里间，将衣裙换上。”
落雁乖乖地应了一声，接了衣裙，到里间迅速换上。
换衣的房间里有一面光滑可鉴的铜镜，能照出大半个身影。落雁穿着新衣打量自己一眼，不知怎么地生出了想笑的冲动。
衣料确实柔软顺滑，颜色也分外娇嫩，正适合七岁的女童。映衬得她更白了几分，五官也格外秀气柔和。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冷然，也被遮掩住了几分。
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魏王看到这样的她，只怕也会觉得满心别扭不自在吧！
落雁穿着崭新的衣裙走了出去。
周月娘眼前一亮，笑着说道：“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换了这身新衣，立刻就成了小美人。”
一旁的掌柜又殷勤地说道：“我们绣庄里有擅长梳妆的妇人，小的叫一个出来，为小姑娘重新梳发如何？”
周月娘含笑点头：“那就有劳了。”
不一会儿，梳妆的妇人过来了。利落地拆了落雁的麻花辫，用上好的头油梳顺，梳了个俏皮的包包头。还特地用鲜艳的丝带将左右两个包包头各缠了几圈，剩余的部分正好垂在脸颊边，平添了几分可爱。
最后，再换一双软底的小绣鞋。
梳妆打扮整齐后，俨然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姑娘。
周月娘十分满意，又掏了一锭银子，吩咐掌柜将其余几身衣裙都包起来。志得意满地领着落雁去了林府。
林武明面上的身份是九品仁勇校尉，是低等武官。住处自然也不能太扎眼。从外面看，门户不显。朱色的铁门有些陈旧，守门的门丁却不寻常，年约三十，身材壮实，目中满是精光。
落雁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个门丁也是个练家子。
周月娘在暗卫预备营里威风赫赫，到了林府，却半点不敢托大，满脸笑容地说道：“烦请到里面通传一声，就说周月娘领着落雁来给贵人磕头请安了。”
一边塞了封银子过去。
那门丁显然是收惯了银子，一翻手腕，熟稔地收下了银子：“先在这里等着。”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门丁才回转开了门：“行了，你们随我进去吧！”
周月娘松了口气，陪笑着道了谢，转头吩咐落雁：“你跟在我身后。”
落雁照例乖乖点头，随着周月娘，一起迈步进了林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