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是大千世界中不起眼的一方小世界。
白露州,是白池十州中的一个,位于白池最南端。
白露州的京烟之野,之前不过是片妖兽横行的蛮荒之地,但十五年前的一件大事,让这里闻名于天下。
十五年前,九星连珠,大星陨落于京烟之野。那一夜,火光直冲九霄,轰鸣声震天,近四分之一的京烟之野被撞毁,草木不生,生灵尽灭。
白池界主人柏寒掐指一算,方知龙女降世。
于是,“九星连珠,龙女降世,得龙女者可升仙”的远古传说不胫而走,在白池各地迅速传开。
各路修炼者一时之间纷纷涌入京烟之野,但搜寻多年,不见龙女踪迹。
如今十五年过去,龙女之事渐渐被人淡忘,但依旧有不少修炼者,行走于京烟之中,希望找到龙女。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京烟一隅,有人正在吟唱《诗经》中的篇目。仔细聆听,这歌声细腻而婉转,空灵而悠长,似山中泉,似林间莺,更似天籁声。
歌声回荡于天地间,叫鱼儿舞于水,叫草木伴于风,叫万籁俱倾听,叫山河俱情动。
曲罢,歌声依旧流连在芦苇荡间,久久徘徊,绕耳不绝。
唱歌的,是名女子。
她撑着竹篙,搭小舟,着一身素衣,游于芦花间。
美人行舟处,芦花片片皆不见,那一抹清影,才是格外动人心弦。
女子面容玉润,生得瓜子脸,双颊带着红霞,一头青丝在微风中起舞。她回眸一笑,叫众生失了颜色。
许是撑船累了,她停住休息。顺着脖颈,汗珠流向两座雪山,一抹雪白,在山中绽放。清白的雪莲,还是洁净的润玉,都比不得她的纯净。
清晨霜露重,芦苇荡间弥漫着阵阵湿气,女子穿了件褙子防寒。
晨光熹微,洒在女子脸庞,让她那绯红的脸庞更加诱人,像个熟透的苹果,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女子放下船篙,坐在船头。
她双腿弯曲撑起,双手抱膝,下巴搭在双膝间,看着远方朝阳,露出甜甜笑容。
晨光将女子的的身影拉的很长,水中也倒映出她的影子。鱼儿似乎对她的模样看得痴迷,停在她的小舟旁边,探出头来,一动不动。
许久,女子从船头起身,继续撑起船篙前进。
她用竹篙轻轻拍打了几下湖水,对着那些依旧跟着自己的游鱼道:“妙妙今天不陪你们玩儿,我要去湖中采莲子。阿爹阿娘说,妙妙明天要行及笄之礼啦,及笄之后,妙妙……他们就要给妙妙找人家了呢,妙妙可以嫁人去……”
说到这里,妙妙脸颊变得更红了。想来她方才坐在船头,就是在想象那个将来要托付之人的样子吧。
“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就跟着我吧,我们一起去找莲子。”妙妙见小鱼依旧跟着,也不赶它们了,撑着小舟继续前进。
芦苇荡里,又萦绕着一阵清甜的歌声。
十五年前那场灾难,大星陨落,妙妙一家离坠落之地距离很远,一家人幸免于难。但巨大的冲击波也把他们原来的屋子给毁坏了。
加上后来一波接一波的人来寻找什么龙女,妙妙的父母实在忍受不了外人的打搅。就搬离了老屋,迁家到了这里。
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也是妙妙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父亲不知道什么龙女不龙女的,但他也害怕别人对女儿不利,搬家之后,一家三口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妙妙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片荷花塘,一眼望不到头的荷花塘。
妙妙的母亲告诉她,这还是他们一家搬到这里时,父亲种下的。当年的十几颗荷花子,十五年过去,竟然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荷花世界。
妙妙呼吸着荷花的清香,穿过一片片荷叶。她双手抚过每一瓣荷花,花瓣上的露珠,淘气的停在她的指尖不肯落下。
她似乎听到了荷花的呼吸声,她看到荷花在翩翩起舞,她感受到了它们的喜悦之情。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妙妙的父亲早年去京烟之外的城池打拼过,带回了许多诗书。这首小诗和刚才吟唱的《蒹葭》,都是妙妙从书里学来的。
就这样,妙妙一边吟着诗词,一边泛舟穿行于荷花之间。大把大把的莲子被她采下,放在了船舱里。
莲子采得差不多了,但妙妙还不想返程。小女孩的心性让她忍不住要在这里嬉闹一阵子。
她和荷花们嬉戏,和小鱼们玩耍,她追逐漫天飞舞的蜻蜓,她赤脚坐在船头打水花,妙妙一个人同样玩得不亦乐乎,这里所有的生灵,都是她的伙伴。
妙妙玩累了,快要返程了,她终于肯穿上鞋子。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荷花塘,她撑起竹篙,打在湖底淤泥里,小舟借力向前驶去。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旁边荷花间,竟然弥漫出一片红色的湖水。这红色的湖水和周边清澈的湖水格格不入,分外显眼。
妙妙初生牛犊不怕虎,她驾驶小船慢慢向着那边驶去。
“近了,近了!”
妙妙心里好奇,想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
“刷!”
妙妙用竹篙拨开荷叶,入目所及,吓了她一跳。
“啊!是个人!”妙妙尖叫一声。
只见那人仰面朝天,肚子鼓鼓的,凌乱的黑色长发泡了水,沾在他的脸庞,看不见是何面容。乍一看,这场景不觉让人感到恐怖,就像一个溺水鬼突然出现在面前。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还有丝丝红色从他身上往湖水中扩散。妙妙明白过来,红色湖水,必定就是这人的鲜血了。
妙妙自小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她并没有害怕,只是,她好奇这里为什么会有个人呢?
“啊,对,看看他还活着吗?”
妙妙突然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是湖水里那个人还活着的话,自己错过了搭救的时机,那就罪过了。父母常和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一直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