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陆晓依因为忙着在外面找工作，所以对家里的事情不是太了解。可薛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比较详细。
陆晓依只知道家里面临经济危机，但她却不知道家里的米缸已经连一粒米都没了。
当姐妹俩推开家门走进院子的一刹那，佩姨正在吃力地洗着一盆的脏衣服。
纵然有心理准备，可让薛昊再次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免鼻尖一酸。
陆晓依的反应要比薛昊更为强烈，她快步跑到佩姨跟前俯身蹲下看着佩姨哽咽道：“妈，你怎么会洗这么多的衣服？”
佩姨咳嗽了两声，疲惫且慈祥的脸庞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没关系，这是隔壁张太太家的。我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也顺便帮她家洗一洗。”
“妈，我前些日子不是从方瑜那借了五块钱，你为什么还要洗衣服？”陆晓依强忍着伤心问道。
佩姨苦笑道：“那5块钱，被房东拿走了。我们已经欠了房东20块钱，人家也得养家糊口啊！”
这是多么讽刺的两个极端，一边是个零花钱都比佩姨家一个月都多的富家子女。而这边，却是一个房租都倒欠的可怜家庭。
曾今有多少人童年时期憎恨陆晓依像只刺猬，不管好人坏人都摆出一张臭脸，整天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直到薛昊长大，他才明白。人若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仅剩下的也就只有卑微的自尊而已。
“妈，你把钱都给了房东，那你的病怎么办？”
面对陆晓依的询问，佩姨依然装作不在乎的模样道：“没关系，我已经好了。你看，我现在都不咳嗽了。”刚说完，她便用手捂住了嘴闷咳了两声。
陆晓依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跑进了厨房打开米缸。
米缸内，干净得能让洁癖症患者都无法挑剔。
“米缸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陆晓依近乎奔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不接受那边的施舍，真的做对了吗？也许，自尊与母亲的健康相比，应该微不足道吧。不，还有一条路可走！
想到那条路，就仿佛是深困地底的人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一般。陆晓依一时忘记自己妹妹的保密建议，竟直接对母亲全盘拖出所有事情。
“妈，你放心，有个单位想要我去工作，本来我不想去。不过，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做了。”
薛昊见状大感不妙，可他此刻想要阻止陆晓依的话为时已晚。
陆晓依居然心直口快道：“是大上海舞厅，应该不是舞女就是做歌女。”
佩姨一下子拽住了陆晓依的衣服，她的性格一贯怯弱且柔顺，此刻竟显出一种反常的坚强。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黑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陆晓依急道：“你不能去，你绝不能做舞女。”
见陆晓依犹豫不决的模样，佩姨又继续苦口婆心道：“依依，我当初在哈尔滨的时候，见过不少白俄女子。她们出生名门，有最好的教养。只为了生活而做舞女，由舞女再被变成高等娼妓，然后一直沦落下去，弄到最悲惨的境地，一生就完了。依依，你决不能去。伴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灯红酒绿的环境，和酒色财气的薰染，日子一久，它会改变你的气质，你再想爬高就难如登天了，你会跟着那酒色堕落下去，无法自拔！依依，不行！绝对不行。”
薛昊在一旁干脆捂着脸，他没有办法制止这场母女之间的苦情戏。他如果不捂脸，只怕自己的眼泪也会夺眶而出。
这一回合，佩姨以母亲的身份劝服了陆晓依断绝了去大上海的念头。但薛昊却很清楚，这个念头不会真正的断绝。
第二天，陆晓依与往常一样出门找工作碰运气。薛昊闲着无聊，也跟着这老姐出去逛逛。临近中午，一直受佩姨恩惠的李副官突然登门造访。
李副官家的处境与佩姨家几乎一样，甚至更惨。至少，佩姨的两个女儿都很正常。而李副官家的可云那是一个被渣男伤害过的未婚妈妈，因为孩子一岁死了居然成了精神分裂经常闯祸。
这不，可云因为伤人需要赔钱，李副官没有法子只能向佩姨求救。佩姨并没有跟李副官透露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二话不说将那长摆放在长椅上的一张斑纹虎皮抱在怀里。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李副官赶紧用双手阻拦佩姨递来的虎皮，“不行，这是司令大人送给你的，我不能把它带走。”
佩姨知道李副官一直有主仆观念，她干脆用八夫人的身份强迫他收下虎皮。这张虎皮至少得值个几百元，毕竟是珍贵的东北虎皮。要是到现代，买卖这玩意可是要吃牢饭的。
“这张虎皮你拿去卖了，先应急再说。”
李副官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年过半百才知道一个道理。有时候，男人流血不流泪根本是一句空话。但他还是强忍住因为感激而凝聚在眼眶的泪水，对佩姨重重地道了句谢谢。
可李副官却不知道，薛昊今天掐准了剧情的时机，带着陆晓依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了家里。
陆晓依哪里会料到，这一切都是薛昊有意安排的。
“嗯？姐你看，那人好眼熟，好像是李副官。”
陆晓依顺着薛昊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手捧虎皮的中年男子。她绝想不到，那个曾经比她们还要早离开陆家的李副官，居然会在上海出现。
“妈不是说，可云要嫁人，李副官一家都去了广州了吗？”
薛昊推了推陆晓依道：“姐，干脆我偷偷跟着李副官，看看他拿着虎皮去做什么。”
“没错，妈居然把他送的虎皮都给了李副官，想必一定是李副官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
令陆晓依意外的是，李副官拿着虎皮并没有走多少路。确切的说，他走到半路就被一件难缠的事情给绊住了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