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们刚搬到西班牙,当时的世界杯冠军奖杯持有者还是意大利。那个夏天,赢得第一个主要足球赛事冠军的机会为西班牙带来了无尽的兴奋和激动。对我这个足球发烧友来说,这些两年一次的足球盛事激动人心:我在电视机前“扎营”,每天都要观看两三场比赛。1994年美国世界杯时,十六岁的我正在考取中学毕业证书,却常为了看比赛熬夜到凌晨三点(我真的“必须”如此)。
总之,08年我们刚到西班牙没多久。我在家看了比赛,为西班牙队的胜利高兴,也对英格兰队的灾难绝望。不过,我们英国人当然已经习惯了球队的糟糕表现。西班牙队的胜利为整个国家和人民带来的喜悦与我们擦身而过。那时,我们还缺乏走出去的自信:生活出了些差错,我们有些把自己封闭起来。
时间到了2010年,我们已经交了不少当地朋友。南非世界杯临近,西班牙队大受欢迎,他们是这一代中踢得最好的球队,在预选赛时一路征服了所有对手。
小组赛我们是在家和格里一起看的。那之后,我们逐渐发现越来越多的橱窗里和车上挂起了西班牙国旗,逛街的人们从头到脚穿着全套仿制西班牙队服。洛娜和我决定去镇上看四分之一决赛。西班牙队将对战难缠的巴拉圭队。最理想的看球地点是市中心公园。市政游泳池边有个酒吧,背阴处的大屏幕上通常会直播足球比赛,是个完美的选择。那儿卖的食物既美味又便宜。公园里人头攒动,孩子们在游乐场里玩耍,母亲们站在一边闲聊,父亲们边激情洋溢地看着足球赛、边留心着孩子。
西班牙队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压制着巴拉圭队,却始终无法取得突破。终于,结束前十分钟,大卫·比利亚进球,人们如释重负,公园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之后,西班牙队开始紧张的防守,直到终场哨响。人们互相握手、拍背,庆祝着胜利。路过的汽车则大声鸣笛。这一切让孩子们更加兴奋不已。我们又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热烈的气氛中享受着食物。
下一个对手是4比1战胜英格兰晋级的德国队。
豪尔赫一家邀请我们去“俱乐部”一起看这场半决赛。与想象中不同,那儿不太像赌场,而更像是乡绅俱乐部。蒙托罗有两家这样的俱乐部,开在主路的两侧,分别面向较穷和较富的当地人。我们去的是较富的那家。宽敞的庭院被精致的桃花木雕围栏环绕,四周则是摆着皮质座椅的豪华房间,老人们在房间里看斗牛、抽雪茄、喝着昂贵的雪莉酒。我们有点失望,只有少数人在等着观看比赛,气氛也不像市中心公园那么热烈。
开球后,人群开始涌入,不过气氛还是比较冷淡。半决赛又是一场激烈的对决(我就是在那天学会“mierda”(狗屁)这个词的!)。下半场还剩十五分钟,西班牙获得一个角球机会,卡莱斯·普约尔高高跳起,抢到了头球,球进了!现场的狂热气氛触手可及:桌椅七倒八歪,乱七八糟。孩子们在庭院外跑来跑去,大人们互相亲吻拥抱。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漫长的十五分钟煎熬,人们点了更多酒。西班牙队坚守防线,抵挡住了德国队的压逼。哨声响起时,全场再一次沸腾了。
豪尔赫和玛利亚想把孩子们送回家,几分钟后,我们一起去车库取车。一开到外面,街上挤满了车,人们从家里跑上街庆祝。世界杯热潮席卷了蒙托罗!在我一生之中,第一次有支持的球队杀进世界杯决赛。最接近的一次是1990年,可惜英格兰队点球大战输给德国队,无缘决赛。我终于能在决赛中支持一支球队了。开回去的路上,孩子们高唱着“冠军,冠军”。往常半分钟就能到的路,那天竟花了半个多小时。
西班牙队将在决赛迎战荷兰队,这是本届世界杯的另一支最强队伍。因为非常喜欢市中心公园的气氛,我们邀请了里卡多和丽塔一起去那里观看。决赛前所未有的激烈:上半场最值得一提的是,一位荷兰球员对一位西班牙球员当胸一脚,而英国裁判缺乏对场上局面的控制,竟然未做任何判罚。两队踢满全场九十分钟,比分依然是0-0。加时赛,又是紧张的三十分钟。加时赛后半,比赛似乎要以平局收场,拖入可怕的点球大战。换上托雷斯为疲惫的西班牙队注入一丝生机。比赛结束仅剩四分钟,瘦小的安德雷斯·伊涅斯塔突然出现在荷兰禁区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解说员大叫着“球进了!进了!进——了——!”,而伊涅斯塔脱下球衣狂奔向观众席。所有人都高兴疯了。里卡多拽过我拥抱。周围的观众们都在欢呼雀跃。正在开车的人们停下看向屏幕,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难以置信!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狂喜。六十多岁的里卡多跑出去,和一群少年一起穿着衣服跳进喷泉。很快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人们高举国旗,吹着喇叭,在公园中齐齐跳动着。我难以想象如果英国赢了世界杯会发生什么,恐怕最终会以球迷醉酒闹事收场。在西班牙就只是纯粹的欢庆,而且将持续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