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浣一柄玉白长剑,俶尔划过层层青竹,剑锋震开密密匝匝的竹叶,直指案前端坐抚琴的男子,紧接着剑锋猛地一转,她的手腕轻轻一点,一条丝绸制的浅紫发带飘然落下,准准地落入京浣纤细的手中。
她一个华丽的转身,衣袂翻飞,一对水灵的桃花眼浸满了如沐春风的醉意,转眼间已离了五步远。
而面前的男子一头黑发如瀑般落下,垂落双肩,发丝在风中扬起,他面色镇定,抬眸,眼中有责怪之色。
风轻轻拂过,时间就在此刻定格。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阳光照进了久处在黑暗中的深潭,就这样慢慢的穿透了他,照进了他孤独的内心。
“暮川,我赢了。”京浣扬扬手中的发带,明眸皓齿间透露出浅浅的笑意:“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被唤作“暮川”的男子在案前起身,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缓步走到京浣身前。
他靠近了她,内心无比的狂喜却掺杂着纠结的情绪。
“你那点我教的功夫,不练个三五年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赢我?”暮川薄唇轻启,语气颇有不满,一身奢华紫锦袍在素净的她面前衬得格外亮眼。
“当年下的约定里也没有说不能使诈吧?”京浣问她,桃花眼中动人神色略微闪了闪。
七年前,他眼眸认真,就在这样的初七,一字一句告诉她:“若是你能取下我身上一个物什,我便娶你为妻。”
她把当年的约定重温了一便,又偏头质问:“这么说,你不愿娶我咯?”
这句话,她说出口,花了莫大的勇气。她害怕他会给出赞同的答案,她害怕这么多年的欢喜到最后是他的玩笑,是黄粱一梦。
她表面笑意盈盈,内心却如乱麻。她等待着他的答复,指尖拉起了衣袖,纠结而无助。
不过好在,片刻的寂静后,暮川的唇角勾了起来,把她扣进了自己的怀里:“娶,怎么可能不娶。阿浣,我这辈子都只会娶你一个,爱你一个。”
她任由暮川将自己拉近,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执着,总算有了回应。
暮川想了想,趁着她还没有接话,低头问她:“明日午时之前,我便去你家提亲,如何?”
京浣的脸上漾起了笑意,梨窝是醉人的明丽。她抬眸望向他,轻点了点头:“自是好的。”
他把手指抚上她满头青丝,宠溺地笑了笑,一时哑然。
微起的清风卷起青竹叶,席卷远方一地花香。天边浮云染上淡淡绯红,正是黄昏时分。
她曾想过千万遍今日的情景,想到他答应娶她的时候。而此刻他就答应了娶她的话,而此刻,他就在这里。
鸟鸣渐渐响起,和着习习清风拂过竹叶的脆响,淡红色的暮光照在她的半边脸颊,映在他眼中,动人至极。
她的脸上,满是幸福。
他们一同待到月上枝头,繁星满天才归去。
那一夜她靠在他的肩头,在青竹林的石崖上,看了一整片星空。
漆黑的夜幕席卷过整片天空,像光滑的丝绸。只有忽明忽暗的几点亮光不时闪烁,他说,那像她的眼睛。
他告诉她,他会去娶她,一定。
他也和她坦白,他再也不是苏川殿纨绔的少爷,而在他父亲病逝后继承了门主之位。
他说等成亲了就报仇,然后安安稳稳的共同度过一生。京浣猛地点了点头,她答应他。
紧随就是寂静,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在此之前,他从未遇见过什么像她一般的人,可以轻易让他把一切烦恼释然,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笑,只要看到,所有的坏事都瞬间变得云淡风轻。
在这深深的红墙之中,她又何尝对其他人笑过。父母离世,亲人夺权,她自小便孤僻。独独遇到了他,让她觉得一生终有可盼,终有可期——每次与他的相遇便是这十七年来她所经历过的最好光阴。
这些年来,她认定了他。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自七年前的国宴相逢是缘分,后来他来寻她是缘分,她喜欢他,也是缘分。
她站在红墙之内,和他挥手离去,直到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才低头,嘴角笑意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