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哭得伤心，步半雪听着也不免动容。这妇人的儿子，难道在这烈焰中吗？
“县丞，将那妇人带过来。”步半雪吩咐道。
“放开我，放开我。”那妇人被侍卫架在半空中，乱喊乱叫，“你们这些凶手，烧死我的儿子。我诅咒你们全都下地狱！”
县丞见这妇人闹得厉害，怒斥道：“闭嘴，跪下！此乃凤还郡主。”
那妇人被侍卫按在地上，然嘴里仍骂个不停：“全都下地狱！不得好死！”
“闭嘴！”县丞有些着急了将欲冲过去教训这不识礼数的妇人一顿。
好在步半雪及时抬手阻止，她方才幸免于难：“你方才叫着，儿子？你儿子是谁？”
“我的儿名叫葛根，与我相依为命。”妇人哭诉道。
“县丞？”步半雪疑惑道。
“回郡主，这诛灵大人真名便是葛根。”
谁料妇人插嘴道：“胡说，诛灵不是我儿！”
“葛根误入歧途，你不想认这个儿子。可是，诛灵就是葛根，葛根就是诛灵。即便再换上几件红袍，也改不了他是青娄姑娘遗腹子的事实！”县丞咆哮道，“你若识相，便不要在此闹事。你教子无方，才致使他祸乱砚溪城，说来，你也难逃罪责。”
闻言，步半雪更加疑惑了：“县丞，你如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郡主，这诛灵，出身微贱，是个季女偷偷生下的孩子。那女人难产而死，这妇人正巧在菁楼后院做些杂活，便收养了那孩子。两人相依为命，直到不久前，疟疾四起。菁楼荒芜。”
“整座楼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步半雪震惊不已：“大火？难道和诛灵有关？”
“下官仔细查了查。确实。那场大火发生在凌晨，那时，人都睡得熟，火势又出奇的猛烈。楼里的人皆被活活烧死了。”
“既是无一幸免，那葛根母子？”
“他二人偏巧在大火之前搬离了菁楼。甚为蹊跷，奈何大火把一切烧得干净，下官虽有推测，但苦于没有证据。再后来，他开始传扬之神能拯救患疟疾的人。虽荒谬无比，但百姓宁可信其有，拥护者越来越多，下官再拿他没办法。”
“竟是这番缘由。独留他这老母也甚是可怜。”步半雪吩咐道，“亦梅，赠她几两银子，让她自己过活去吧。”
“是——”亦梅领过命令，便带着老妇人退下了。
“县丞，你方才说，是奉王爷之命，恭迎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县丞笑了笑：“郡主到达砚溪城之前，王爷便来了消息，让下官好生照顾郡主。好在下官来得及时，这要是郡主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下官如何与王爷交待。”
“今日幸而有你，我方才能脱离险境。你且给王爷回信，就说我一切都好。”
县丞领过命令，刚欲下去回信，岂料步半雪忽而又说道：“罢了，这一回，我亲自来写吧。也不知他在临水情况如何？”
不一会儿，书信便写好，装进了特制的信封袋子。一路快马加鞭，不消三日，便送到了顾韶元的手中。
顾韶元将书信摊在桌上，读了又读，一遍复一遍，仿佛页脚还能感受到步半雪指尖的余温。
字里行间，步半雪的模样跃然于纸上，好似真的见信如见人，顾韶元一路读下来，都能想象到她眼角眉间，表情的细微变化，亦能感受到，一字一句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语气。
他将书信好生折回原样，放入一个匣子内。而后提笔开始回信。
不一会儿，便写好了。他唤影锋将信即刻送出去。影锋接过信，拱手问道：“设计芍吐的那个匠人已在门外候了许久，见王爷写得入神，未敢打扰。要不要让他进来。”
顾韶元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那匠人便跪在了地上：“见过王爷！”
“请起，炸药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王爷，知晓这炸药存在的，除了当初修建芍吐的匠人，还有县衙里管水利之事的。”
“一一盘问过了？”
“都问了，并无什么蹊跷。只有一个匠人，早年举家搬走了，好像是去投靠京城里的亲戚了。”
“看来，此事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马上派一批人出去，抓捕他。”
“小的已命人去询问了，只是……听人说，他们家京城里的亲戚没落了，不知所踪！亦有人说，全家都死了。”
“什么亲戚？”
“是个顶大的官。前户部尚书谢高义。”
顾韶元心中一惊：“谢高义！步半雪方救下他们家仅存的两人，怎生得又冒出了一个远方亲戚。还与治水之事有关？”
他细细盘算了一番，采用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抽丝剥茧，若自己治水失败，造成生灵涂炭，受益最大的，是谁呢？
四皇子季嘉杰虽说主理治水之事，但他与自己交好，没有理由出手，让太子坐收渔利。
难道是太子？
谢高义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而那匠人，又是谢高义的亲戚。他有动机，也有法子暗中使诈。再加之侵吞赈灾款一事，很有可能是他派人来阻止自己调查。
“如此正好。将临水芍吐之事，前因后果，皆写个明白，尤其要将逃跑匠人与前户部尚书谢高义的关系，凸显出来。正好借此，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至于那些有罪的，一个都别想逃。”
影锋凑在顾韶元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王爷……这样恐有不妥，现在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匠人一家还未找到。若写上太子，恐会弄巧成拙，让皇上生疑啊？”
“无妨，无须指名道姓。只需有人在皇帝面前点一把火就行。”
“谁？”
“四皇子。”
影锋点点头，王爷此招甚高，四皇子历来与太子不睦，任皇帝再多心，也怀疑不到王爷头上。
“王爷……”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不知王爷，要小的如何做？”
顾韶元冷冷道，听不出一丝情绪：“把临水县丞叫来。”
匠人领了命便出去了。
影锋有些不解：“这县丞不过七品芝麻官，人微言轻，王爷可是要用他？”
顾韶元点点头。“王爷可想清楚了？”
“官小，从民间来，话才可信。况且，我看他倒也有些风骨，是个可用之才。这份奏章，交由他去写。一来，看看他有无大志；二来，测测他忠不忠心；三来，试试堪不堪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