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摸了摸十一的头，“ 娘没事儿。疯不过是装的，为了活下来。”
“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就是在等待这一天。那些害了你父亲的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本来涣散的双眼忽而变得凌厉，妇人咬牙切齿，加重了话里的恨意。
步半雪有些疑惑，当年户部尚书谢塬因渎职贪污被皇上打入大牢，一开始他拒不认罪，而后在严刑逼供下签了份供罪书，便被斩首了。这其中，难道真有隐情。
她疑惑地问道：“谢尚书是被人所害？”
“没错！轻尘父亲一生清廉，怎么可能贪污；户部在他的革治下，一反从前的怠惰，做事效率高了不知多少。可就是因为这场改革，损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便设计陷害。”
步半雪听着有些气愤，官场险恶，可见一斑。“那些人到底是谁！”
“左高义!我死也不会忘了这个名字。”
“左高义？”步半雪有些难以置信，左青衣的父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妇人咬牙切齿，无比笃定地说道：“就是他！不会有错！”
“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左青衣忽而推门走了进来，气势汹汹，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你是谁？”妇人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她将十一搂在怀中，不安地说道。
步半雪赶忙去将门关上，经过左青衣之时，轻声说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铺子里的伙计说看到你来了，我便来寻你，没想到却听到这一番颠倒黑白之词。”
“不要冲动，他们是我请来的人，你不可伤害他们！”步半雪凑在左青衣耳边，轻声嘱咐道。
“你说我父亲害了谢塬，到底是何意？”
妇人双眼突然发亮：“父亲？你是左高义的儿子！真是冤家路窄。”
她抄起地上的那张椅子，向左青衣冲了过去。“一命偿一命，父债子还！”
左青衣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大拇指轻按扇柄，几根银针赫然从扇面里露出针尖。他岿然不动，只等妇人冲过来，便可将他制服。
今日若在混乱中将她杀死了，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也再没人能威胁得了自己的父亲。
局势如紧绷的弦，一拨即断。步半雪眼角余光瞥到了扇里的银针，脊背一阵寒凉。她不能任由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说时迟那时快。步半雪张开双臂，挡在左青衣身前，那凳子角直直地甩在自己脸上。
妇人被步半雪这突然的一挡下得一时会不过来神，她手一松，凳子咣当砸在地上。
左青衣亦有些惊讶，眼前人居然也愿意为了救自己而不顾一切。
一道血液从头顶流向脸颊，步半雪捂住伤口，忍着那剧烈的疼痛，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我珍视的人，哪一方伤了我都难辞其咎。大家先把话说清楚。”
妇人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了，她将步半雪扶到另一条椅子上，用手帕按住步半雪头上的伤口，细细为她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看在步姑娘的分上，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不管怎样，你父亲都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任你如何尾狐，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胡说？”
“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清楚。也是，这些泄露出去可能杀头的事，他也不会让你知道。”
“我父亲为人正直，绝不会陷害谢塬。他被斩首是咎由自取！”
“当年，你父亲不过是轻尘父亲手下的一个副官，帮着他出谋划策，推行新制。可是，户部几位官员，联名上书，弹劾他，说他利用官职之便，贪污了收上来的赋税。”
“轻尘父亲一下狱，他就迫不及待带着人来逼供，用我和轻尘的命，要挟他认罪。可怜我丈夫一生清白，被 奸臣谋害！”
左青衣怒火中烧，“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信口雌黄！”
“你去大理寺的案卷房里看看，那本记录税收明细的账本，是不是你父亲的字迹，就知道了！”妇人言语间丝毫不相让。“总有一天，我要替轻尘父亲沉冤昭雪。”
外面熙熙攘攘地喧闹声忽而停了下来，只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步半雪有些纳闷：“怎么回事儿？”正想着，忽而一个姑娘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她结结巴巴地冲着步半雪说道：“夫人，不好了，门外大理寺的官兵闯进铺子，说要搜捕嫌犯。”
“抓什么人？”步半雪心中一紧，这么快就追到这儿来了？
“说是监牢中的女逃犯，有人看见进铺子里面了？不会……不会就是您刚刚带回来的那位吧……”
步半雪眉头一皱，这铺子巴掌大的地方若是任人搜捕一番，岂不就要被发现了。到时，整个铺子里的人都会被连累。
“咚咚——”有人砸门。“开门！开门！大理寺的，奉命抓逃监狱逃犯！赶紧开门。”
说来就来了，步半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踱来踱去。
左青衣见她这番着急担心的样子，纠结不下。若将那些官兵引进来，便可借他们的手除了这对母子，他们本就是朝廷命犯，早就该死了。
可她们有似乎于步半雪交好，若做了，如何对得起步半雪，更何况，父亲之事……
权衡一番，左青衣转身就去开门。
这一突然的动作把步半雪吓了一跳，左青衣刚刚想杀了十一母亲，如今这是要将官兵引进来吗？
她赶紧将十一母亲拉倒屏风后面，佯装淡定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要抓何人？”左青衣将门开了一条缝，探身而出，用身子挡着不让他们看到屋里的状况。
“原来是左公子！吾等奉命捉拿一个女犯人，一路搜捕到这？不知左公子可有见到一个约莫三四十岁，披头散发的女妇人！”
左青衣将手中扇子一挥：“我在房中为朝廷里的贵客推荐上好的布料，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并未看到你所说的什么披头散发的女妇人。对了，我上次送去你们大理寺的那批特制手套和防护服，用得可还好？”
领头的拱拱手：“左公子督制的衣服，自是极好的，上头叫我多谢左公子。吾等奉命搜查，叨扰了，还望左公子见谅。”
随后，他冲着身后的官兵喊了句：“这里没有，去别处搜搜。走！”
左青衣拱拱手，见他们走远，方进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