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玥如今再见故人,恍然觉得人的成长竟是如此快的一件事,不过五年,她好似未变分毫,故人却是争先恐后的陌生起来。
想到被压下去的燕祁,她有些无奈,只因她是最不适合与所谓故人叙旧的,却不想那个智障在这种节骨眼给她找事,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好奇心那么重。
不过,只要是她想救的人,她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把他捞出来,当下便找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装作气定神闲地看着墨子闻。
就她和他这孽缘,真怕未来他四五十岁时,她还能遇到。
“也不算知道,只是邻国有朕想要的东西,而恰好朕,身上也有‘他’需要的东西,所以总是要小心些的。”
墨子闻褪去了一些睡意,将一边的衣服随意搭在身上,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眼中看向她时莫名的情绪更浓了些。
南玥没在意他特意加了重音的“他”指的是谁,反而好奇起被燕祁拿走的那副画,歪着头将整个蜷上了宽大的椅子,问道:
“你是指那副画?既然如此,为何刚刚你没有抢回来?那上面是什么?”
墨子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到画中没有她半分灵动的脸,眼底带了几分狡黠:
“他那个、自然不是真的,不过若是他带回去,那个人肯定会喜欢。”
那个人是谁呢,自然是那个近年来逐渐崭露头角的第一王爷,明明身边有那么多人,却不知道干嘛那么执着他的画中人。
他的画中人啊……
墨子闻看着南玥满脸写着无趣的脸,也不知道那个王爷,看到画中人时,会不会气死。
“哦。”
南玥点了点头,看着烛光昏暗,连带着她的精神都有些松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沁出些许微光闪烁,捧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墨子闻,半晌才笑了笑:
“好久不见。”
眼神暗了暗,墨子闻见她如此坦率地开诚布公,心下只觉得空了些,眉毛却挑了起来,带着三分笑:
“现在愿意承认了?”
“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只是总觉得会带来麻烦。”南玥说话时觉得自己不自觉带上了微妙的尴尬,“况且你每次都那么大张旗鼓说我是精怪,很让人生气的吧。”
“你不是精怪,是什么?”
墨子闻此时才下了榻,亲手斟了茶递给她,见她接过才给自己蓄了一杯,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我是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南玥表情都软了几分,觉得有些好笑,就着茶水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道:“不过是踏了半吊子仙途,活得更久了些而已。”
“如今的世道,竟是真有仙人吗?”墨子闻似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最后往后靠了靠,语气都危险了几分,“若是把你留在身边,岂不是同样可以问鼎仙途?”
南玥依旧是那般悠悠然的模样,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茶,慢慢抬头看着他笑的真诚而明媚:
“你是困不住我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墨子闻也笑,心中升腾出的那些不好的东西仿佛被突然击溃,往后靠了靠,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竟是已经露出了老态,他却还是笑:
“知道是知道,只是有些可惜。”
“嗯?”
“可惜见不到你长大的模样。”
对话戛然而止,看着说完最后一个字便突然睡过去的墨子闻,南玥才确信这茶水中添加的玩意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在,所以放松了警惕吗?
南玥捧着茶水,盯着里面悬浮的茶杆若有所思,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泛着淡金色光芒的丹药,直接向睡着的墨子闻走去。
捏起下巴一塞一抬,引导着他吞咽下去,她仔细端详了他许久,轻轻松开他的下颚转身离去。
就当是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既如此信任她,她也不会舍不得一颗灵丹,虽然在这个世界入不了仙途,但是好歹能延年益寿百毒不侵,说不定在他的有生之年,她还能叫他一次爷爷。
轻车熟路的绕过巡守护卫,将几个有人休息的帐篷一一搜罗了一通,看到桂婆婆心心念念的三柱子没心没肺睡得正酣,南玥也没打算叫醒他。
下个护身咒不难,南玥最后在他的心口点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屏障一瞬将他笼住,不过一刻钟后,完全消失不见。
将手中的平安结和手帕一并放在他枕边,南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功德圆满,想着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宿主,您似乎忘了燕祁?”
六三好心的出言提醒,变幻后的它近来十分喜欢出来溜溜,翠色的猫瞳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幽幽的光,倒是比它的小翅膀还要亮眼几分。
“不想救,劫狱会被扣积分的。”
南玥想到那个自导自演的神经病,默默拒绝。
六三瞪眼,合着刚刚私闯要塞还想当帮凶偷画的人不是您呢?
结果,这边两只还在考虑救不救的问题,那边暂时关押人的帐篷突然冒出浓烟,随后火星飞溅带着燎原的架势一瞬间火光冲天。
紧接着,一个浑身干净夹着画卷的人和他们擦身而过,跳出去的瞬间还不忘对追他的人扮鬼脸,手中得意洋洋地扬起画,却一个不甚挂了一半画轴在围栏上,只听“刺啦”一声,画轴华丽丽被扯成了两半。
“他越狱了,抓回去是不是有积分?”
南玥煞有其事地站在原地摸着下巴,已经隐匿好自己的她全然不在意周围环境,却在看到扯下来的画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时,十分不客气的借着火势顺手弹了个火星过去。
咳,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吓得。
“嗷!我的画!”
哀嚎声一下子响了起来,原本上蹿下跳的人完全不怕烫的伸手去捞,在看到南玥那张俏生生的脸跃然纸上时手一抖,画像彻底抢救无效报废了。
燕祁差点没抽自己一嘴巴子,这下好了,以他所知那人的死性子,肯定要扣押他十分之一的产业!他的银子!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南玥伸出食指做出一个搅拌的动作,刹那间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所有人都如同突然被泼了一头水一般,登时就湿透了。
燕祁同样没能幸免于难,但是他反应快,几乎是立刻拔腿就跑,竟是仿佛快过了雨去。
“我们不追吗?”
雨水直接穿过六三的虚拟外形打在地上,它十分娴熟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着几乎要消失的燕祁问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该回家啦。”
南玥耸肩,看着他几乎是往北烟的地界里冲,便知道他们已经算是分道扬镳,不同路了。
“说不定您的镖局已经被卖掉了呢。”
“那就把她们几个揍一顿再买回来。”
声音渐远,一人一猫在暴雨中姿态轻松而优雅,雨水仿佛避过了他们,却是谁也看不见的奇景。
第二日,被雨水冲刷过的大地似乎焕然一新,干净的连空气都清甜了几分,墨子闻手指动了动,在睁眼的瞬间立刻闻到了奇怪的气味。
酸臭难闻,仿佛世上最浓烈的气息都聚集到了一起,他一低头,被自己仿佛泥裹一般的样子惊呆了。
思绪回笼,想到桌上的茶水骤然间冷气聚集,他又把她放跑了,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说,明明……
深吸一口气,被呛得咳嗽出声,墨子闻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在附近的水池里洗了个干干净净。
很明显的,他感受到体内畅通无阻的内力和莫名增长的几分精神,想到南玥昨日安静乖巧的模样,傻子都能知道定是她帮了他,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心思,单纯为了帮他而帮的人,如今又被他亲手放走了。
墨子闻披上跟随而来的随从递过来的里衣,眼睛平静而冷漠,昨夜过后,他依旧是他高高在上的亲征帝王,她依旧是他孩提时做过的梦。
另一边,紧赶慢赶快马加鞭还没有钱的燕祁,在苦哈哈踏入那个房门的前一刻,立刻被一股力量揪住后劲给扔了出去。
“我去你的尔言!没看出来小爷我是来找你家主子的吗!别以为你武功高我就真不敢揍你!”
燕祁真是憋着一肚子怨气,自从和南玥分别后他再吃自己烤的碳石一般的肉简直是对生命最大的折磨,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又被扔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厮怎么就找了这么一群武功上天的随从,运气也太好了吧。
“呀,燕祁哥哥你来啦!”
一阵娇俏的声音如黄莺出谷,院门外走进来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双颊带着茜色的绯红,含苞待放的模样分外美好。
还是颜姒这丫头长得好,真不知道怎么长的,越大越好看,如今城中四美稳排第一,若不是心思只在那玩意身上,而他又信奉朋友妻不可欺只理,怕是早要上门求娶定亲了。
燕祁在心里感叹着,却见原本紧闭的房间走出一个邪笑着状似十分风流的人,明明纯良可爱的面上全是肉眼可见的坏主意,他一出来,和颜姒几乎立刻变了脸色。
“哟,我当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