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听见了,他坏心眼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歪了歪头,发丝沾了一缕在唇边,让他难得显得有了一丝烟火气,只可惜双眼被白锦遮住,终究不够表达情绪。
南玥的手指下意识替他拨开发丝,两人均是愣住了,她原本想撇过脸去,又想到自己坑爹的设定,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又矫情了。
“很痛吧?”
她问着,语气里带着妥协,那是对自己的妥协。
临渊几乎想要漾开笑意,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摇了摇头,仿佛在安慰她:
“不痛。”
南玥忍了忍,越发觉得可能他们这些皇子都一个性格,比如喜欢捉弄人,哪怕是她一直以为淡漠清冷的临渊,最后,她还是叹气,也只能叹气:
“王爷,你该松手了。”
她刚才将临渊直接抱回了轮椅,按理来说他应该闹别扭或者觉得尴尬,但是临渊则是直接环着她不撒手。
这简直要算耍流氓了吧!
临渊从善如流,十分没有留恋的收回手,语气清冷中带了一些无辜:
“我忘了。”
呸,用着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动作还能忘了?南玥心中槽点满满,最后全然化成了一句问话:
“王爷是让我留下有何事吗?”
临渊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找到合理的理由,他仅仅只是看到她要走,看到她的视线没有再停留在他身上,他就没能控制自己想抓住她。
想她解释一下那两个男人,想问她对自己的看法,想知道她到底为何道歉……想说的太多了,却不愿意吓到她,只因为这样会将她越推越远。
他舍不得。
“我……看到了墨子闻,他好像是邻国的太子吧?你不是说之前误打误撞在魔教救了些少女,如今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临渊斟酌着语速与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稍微平缓一些,仿佛只是单纯的询问。
直到他提问,南玥才后知后觉自己之前为了图方便只说了个大概,临渊本身是不知道过于细节的东西的。甚至她说去看热闹,也不过说是其中有个少女来主城找她朋友,貌似很有身份要去面圣。
以至于现在,一个谎要用无数谎言来圆,她太难了。
“呃,这个太子,他认识我姐姐,他误认为我是我姐姐了,所以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曾经,是什么时候?”
“就、就是大约半年前。”
“所以你今天就那么直接去找他了?”
“我那不是坐在皇帝身后吗?那时候知道她是东锦的公主,所以提前去见见她哥哥什么样,没想到又遇见了。”
“为了确定所以直接闯别人的房间?你当时可是没有隐匿的。”
“你怎么知、咳,我就是猜测嘛,没想到真的是。”
南玥简直叫苦不迭,临渊再这么问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圆了啊!谁来救救她,她保证以后不撒谎了!
就在这时,临渊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所以你喜欢那样的,直接把人按床上了?”
南玥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神色震惊地盯了临渊半晌,总觉得这应该是吃醋的人才会问的问题,但是想到六三一本正经的小脸……
“没有,不喜欢,我当时就是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姐姐而已。”
“以身亲试?”临渊语气转冷。
“亲测有效。”南玥忙不迭地点头。
“你姐姐呢?”临渊一字一句似乎颇为咬牙切齿。
“死了。”
一室寂静。
半晌,临渊才回过神,“死了”二字在他耳边盘旋,总觉得莫名的难受,他有些歉意,开口的话却依旧冷冷的:
“我原以为,你所说的隐世世家是不容易仙逝的。”
将自己再次给说“死”的南玥还在心中默默忏悔,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临渊发现了什么,毕竟在别人看来她是普通人,可是在临渊这里,她好歹算个半仙。
所以说,谎话也不是通用的。
“人有生老病死很正常,说是隐世,大抵也不过是寿命稍长的人类罢了。”
没办法,南玥直接开始打感情牌了。
“所以说,墨子闻是将你认错了吧。”临渊也不愿再提别人的伤心事,矛头转向花不珏,“那个阴柔面孔的男人呢?”
南玥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而这次她也没有撒谎了,大大方方就开口:
“他是魔教新任教主,跟和颜、闻羽公主很喜欢他,原本是想将他带回东锦国的,被东锦太子拒绝了,我便是只将他放走而已。”
临渊听出了她话中的底气,却也知道她依旧有所隐瞒,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只看向他,最后苦思无果的他,只得提到了六三。
“所以,那个蛋形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有些侥幸的南玥和六三现在是彻底不抱希望了,果然还是看到了。
南玥直接将六三从识海里叫出来,冥思苦想地找借口:
“这个,是我家族给的灵宠,也就是类似宠物的东西,寻常人看不到,但是由于您是通过我的眼睛,所以……”
她正准备说“您也摸不到”的时候,临渊直接轻轻用拇指和食指一捏,将六三握在了手里,南玥石化了。
被捉住的六三更加惊骇,简直吓得魂不附体,结果蛋壳上又裂了一道缝隙。
“它这是?”
临渊似乎觉得是自己犯错了,下意识用食指去蹭那道裂口,然后六三直接眼睛一闭,装晕。
“它、它怕生、怕生。”
南玥急急忙忙将六三接了过来,心惊胆战结结巴巴开口询问:
“王、王爷,您有没有觉得最近身体有什么异样?”
比如像穿越、重生或者被魂穿之类的,要不然为什么能看到连野生系统都检测不到的六三?但是那也不可能啊!
南玥自己都纠结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让她觉得无从下手的人竟然是临渊,而且他甚至看不见。
“嗯……”临渊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想到南玥与他建立的视觉共享关系,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是他沉吟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真叫人头大。
南玥见临渊表情不似作假,甚至还似乎很烦恼给她添了麻烦的模样,不由得软了下来,只开口叮嘱道:
“如果王爷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和我讲。”
临渊点了点头,下意识面向她,却只能看见转过头的自己,明明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始终无法知道她面容分毫。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东西,他只能通过别人瞳孔中的倒映悄悄描绘,他甚至连将她的身影映入眼中都做不到,他的眼睛。
“玥,你之前说三年,三年后那个治好我眼睛的,又是谁呢?”
不自觉的,他沉沉的音调低吟出声,带着些微的叹息和遗憾,是他如今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多想,如果重见光明的话,他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她。
“王爷不用担心,那个人会出现的。”
南玥没想到末了还能听见这个问题,原本想说你已经见到她了,但是她忍了忍,笑眯眯地开口,甚至有些她不自知的酸涩,逃避似得跑去泡茶。
虽然如今的和颜姒认识了各式各样的人,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姑娘类似前传的过去,哪怕是野生系统,再怎么不择手段,无法改变的终究无法改变。
“出现了,你就离开了?”
临渊状似无意的开口,接过南玥递过来的新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不出现,我也会离开。”
南玥看了外面美丽至极的天空似乎亮了一些,说的同样云淡风轻,却带着别样的斩钉截铁。
临渊的动作顿了顿,轻启的唇最后只是一抿,什么也没问,哪怕他心里全然只有“为什么”三个字。
“我的家族只给了我三年时间啦,所以没办法,不过有缘自会相见。”
南玥没有从临渊淡然如水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却还是笑眯眯地自顾自给了解释,哪怕这个“相见”的可能微乎其微,就像墨子闻这样,意外相见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临渊笑了笑,清浅的笑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难以捕捉,他想到他手中那个羡家玉牌,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你也依旧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可有机会登门道谢?”
南玥再次吓了吓,她哪来什么家族,都是胡诌的,让他登门拜访岂不是露馅了?
于是,她再次打破了刚刚不撒谎的誓言,十分严肃的开口:
“我的家族如今已经自成一界,普通人是无法上去的,你去不了,这无异于登天。”
普通人?
临渊袖中的手紧了紧,他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不管他信不信,南玥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件事都几乎是他做不到的。
比如给他清理伤口时,她不过在他掌心点了点,血迹便一干二净,只有伤口依旧。
或许,她真的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
但是……登天吗?
临渊的头稍微偏了偏,想到南玥眼中那瑰丽美好的天空,曾经在他看来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东西。
但是如今,他不介意试试看。
“我知道了。”
他听到自己冷静回答的声音,听到南玥退出时几乎无声的脚步,看到眼前的事物一点一点的黯淡,他兀自笑了。
是没有退路时的笑。
他冷清的脸上因为这抹笑意添了几分邪意,尖尖的小虎牙却显得生气而可爱,只可惜这一切,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