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玥此时正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面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有些无聊地撇撇嘴,跟六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个皇帝白天还跟瑾妃开开心心你侬我侬,怎么这会就换人了,能不能可持续发展一下。”
“人家是皇帝,这是皇帝的后宫,您管不着。”
南玥被六三呛的住了口,打了个哈欠十分困顿。
她原本以为十三刚来,雪妃不会跟他一起用餐,两人应该磨合一段时间才能达到“母子情深”的地步,没曾想一来就看到仿佛一家三口温情脉脉的景象。
之前看皇帝对瑾妃的态度,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的,毕竟只是听闻她在那便急匆匆赶过来,这应该算得上是喜欢了吧。
不过自古薄凉帝王心,瑾妃再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宠姬而已。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十三的眼睛不住往上看,一副小心翼翼又焦急万分的样子让南玥笑眯了眼,假意悠悠闲闲晃悠着小腿,果然就看到十三脸色发白的样子。
多可爱的小孩子,看这样子仿佛在担心她,不过他到底跟她不熟,不知道除了他以外没人看得见她。
“咳,格俞在看什么呢?”
雪妃看着临季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有些不喜,到底是曾经的贵女,现如今收了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小孩,忍不住就想着自己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没有喜怒的皇帝,又瞟了一眼临季一直局促不安盯着的房梁,雪妃依旧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甚至亲昵的叫着临季的字。
至于她心里百转千回想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临季似乎是被雪妃这么亲密的叫唤吓到了,不安地又是看了南玥一眼,见她笑眯眯地伸食指在嘴唇上点了一下,比出一个“嘘”的动作,笑靥如花。
“回、回雪妃娘娘,我……儿臣没看什么。”
临季有些拘谨,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毫无气势,让皇帝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现又被寄养在雪妃膝下,以后也就是雪妃的儿子,如今临季这样畏畏缩缩说出去也是丢自己的脸。
皇帝这般想着,心底终归是有些愧疚,他沉吟了片刻,才对雪妃开口:“既然格俞已经记在你的名下,从明天开始就让他和格祯他们一起上课吧。”
格祯,是太子临翰的字,也是皇后娘娘生的正统嫡出的大皇子,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皇帝自然就是他,几乎是一出生就奠定的尊贵命运。
“谢皇上恩典。”
雪妃眼睛一亮,连忙接话,一脸责备地看着木讷的临季,带着无奈的温柔,语气轻缓地斥责他:“还不快向父皇道谢。”
这个临季可是她未来的倚仗,她不能生育,就必须培养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儿子,哪怕是这个儿子是个蠢笨的,她也要将他别过来。
她注定在这后宫重楼中老去,但是她不甘心最后落得个成宫女或是陪葬的下场。就以她和皇后的关系,最好也不过被遣去出家守节,她怎么会甘心。
只要有这个临季在,她最后便是落败,也可以成为太妃享完余生富贵。
而被她斥责的临季一愣,有些委屈的小模样,怯生生对着皇帝说:“谢、谢父皇恩典。”
皇帝只是柔和的笑着,仿佛真的只是个慈父。可他到底是皇帝,这个儿子跟他并不算是亲近,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给雪妃一个面子。
太子临翰如今已然弱冠之年,学习的东西自不会还是一些简单的四书五经,而是已经跟有学识的大臣学习监国、兵法、礼乐等等。对于如今不过八九岁的临季而言,这些东西太早了,他哪怕去了国子监也不过学些基本的东西,再说他这个年纪入学,已经晚了。
众人各怀心思,桌上的饭菜却几乎丝毫未动,坐在房梁上的南玥感觉自己快要饿晕了。
后宫的欲望在几个字几句话里已然可以窥见一斑,但是南玥丝毫不关心,她又不是没呆过后宫,只是不是以妃子的身份罢了。
越是底层的人,越能了解这后宫阴暗角落里攀升的藤蔓,她一点也不想回想起那些日子,卑微到尘埃里,最后发现自己连种子都不是,开不出花。
毕竟她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嘛。
先喜欢上的人就是输了,她愿赌服输。说不上当时有多怨恨,但是只因为她喜欢而他不喜欢,没必要痴缠。
人嘛,怎么可能要求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
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下面跪成一片高呼“恭送皇上”时她才回过神,底下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而南玥看着青花瓷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食物叹了口气。
“真应该给古人也安装一个你这样的系统,告诉他们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南玥悬浮在半空中,随意拈了个菜快速扔进自己嘴里,嚼了嚼咽下去接着补充道:“污染食物也是可耻的。”
“被下毒了?”原本不想讲话的六三有些惊讶,“这可是和皇帝用膳,谁这么熊心豹子胆。”
“只是一些不能生育的药,剂量很少,影响不大。”南玥有些无奈,“明明是天下人羡慕的地方,却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估计是针对雪妃的,不会是瑾妃吧?”六三最近对瑾妃的观感十分不好,毕竟她能伤宿主,虽然威胁不大却让人不得不防。
“应该不是,我看那瑾妃只会用蛊,她要是懂毒,也不至于看着自己儿子被毒成那个样子。”南玥想着,又快速扔进嘴里一个食物,“而且雪妃本就难以生育,估计这药跟着她很久了。”
“宿主,您这是在捡别人的剩菜剩饭吃。”六三不想讨论人类奇怪的想法,只是对自己宿主的所作所为有些嫌弃。
“六三,亏你还是系统呢,你看看这些剩菜剩饭,他们简直就叫没有吃,浪费是可耻的知道吗?要我说他们都改扣分。”南玥一边说的义正言辞,一边直接坐在了本来就有的椅子上,大快朵颐。
“宿主,您这样是会被发现的。”六三放弃了扭转南玥思维的想法,怎么说呢它甚至很欣慰,有一种自家宿主好歹没有长歪的这种诡异思想。
“没关系,他们看不见的,除了小十三。”南玥毫不在意。
而临季此时已经目瞪口呆了,他就眼睁睁看着南玥翘着腿坐在主位上,十分开心的吃着菜,每样吃一些,看起来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而这诡异的一幕,其他人包括雪妃都如同没看见一样。
是他出现幻觉了还是这些人都瞎了?
临季看着南玥甚至还抽空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鸡腿,他都快憋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将这些都撤下去,你们几个丫鬟叫几个人一起吃了吧。”
雪妃似乎有些疲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吩咐完后朝临季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她旁边。
临季看了一眼一脸幽怨盯着食物的南玥,抽了抽嘴角,乖乖走到雪妃身边。
“六三,收回前言,他们不浪费,好歹会给丫鬟们吃掉而不是倒掉。”南玥用清洁术将自己的手清理干净,看着被快速收走的食物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可以跟过去一起吃。”六三很是幸灾乐祸。
“不去了,吃饱了。”
盘着腿,南玥手肘抵在腿上抵住下巴,转过脸看向新成的一对母子,大有看戏的姿态。
雪妃的面容十分符合高冷这个词,哪怕她在笑,也是九天玄女一般仙气十足的笑,如同春日回暖拂面的风。
“娘娘……”十三很紧张,但是想到南玥就在他身后,他又好像不怎么紧张,十分矛盾。
“格俞,我虽不是你亲娘,但是你如今已经是记挂在我的名下,你就该唤我为母妃,知道吗?”雪妃一本正经的说道,似乎为了表示亲近,依旧叫临季为格俞。
在这时,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换字,是一个如同乳名的存在。
临季点了点头,依旧有着几分局促,他实在不知如何同这个雪妃娘娘相处,毕竟在他之前的人生中,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雪妃叹了口气,知道教导一个皇子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但是她到底冷静,“当然,你要是愿意,只有你我二人时也可唤我为娘亲。”
“你今天表现很好,初来乍到很是不安吧?你以后依旧可以如同现在一样,可以敬他怕他,表现得差强人意就好。”
“现在说或许还太早,但是你是我雪妃娘娘的儿子,从今往后都是,我们是一条命脉上的人,你知道吗?”
“你只需要听我的,我不会害你,也不能害你。”
雪妃语气很是轻缓,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听得临季迷迷糊糊的,以至于他又想转头去看南玥,却被雪妃握住了肩膀。
“来,尝试着叫我一声母妃。”
临季一愣,又开始结巴了:“母、母妃。”
雪妃摇头,却没有再逼他,“慢慢来吧,你是皇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比你尊贵,不该这么畏畏缩缩。”
临季沉默的点点头,雪妃只挥手让他回去,抚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十分疲惫。
“这个雪妃,也不知她是真不争,还是假不争。”
南玥跟在临季身后一起退了出去,心里十分好奇。
“自然是假的。”
临季小声回了一句,跟自言自语一样。
南玥眯了眼睛,她自然是知道这后宫没有一个简单的人,但是如临季一样扮猪吃老虎随时会切换自如的人,让她有些警惕了。
他是不知道她会隐身的,那么她出现在房梁上,他如果要保她,以他的聪慧就该装作不知道。
弃车保帅,他原本是想推她出去?
不管如何,南玥双手支在脑后,悠闲自如: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