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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056:高墙

再没人能阻止那颗、前身不知是人是鬼的心脏、于这座无人知晓的洞穴里涅槃了。

它正在肉眼可见地,猛抽裴隆的血。

那尖刺便如一道巨大的针管,而构成它的每一根藤蔓,都在欲求不满地吸着血。

猩红在藤蔓内部,汩汩流动,令这干枯植物,焕发生机。

至于龙血的去向,可想而知。这一条条枯木,是以那斑斓心脏为中心,延伸而出的,它正位于藤蔓的根部,自然不会错过,那每一滴鲜血。

艾梨花距离献血中的隆,仅仅一米。藤蔓始终没管过她,她却已经,丧失了行动力。龙血是适格者的灵药,对凡人而言,也是剧毒。而她偏偏在奔向裴隆时,被后者从心腔处爆开来、洒了一地的血,也泼了一脸。毒性开始发作,从她的肌肤,渗透至内部。

我这是…要香消玉殒了吗……?

艾梨花也喜好看书,偶然发觉这个词时,仅仅是速读,都倍感不甘。

不过,能和隆死在一起的话…

她气声虚弱地扬起柳臂,看着自己那已经腐烂的手心。

好像也…不算太糟呢。

这么想着,她欣慰地苦笑起来。

**

把时间倒回两分钟前。

神殿。

一尘不染的纯白大厅里,尽头的闪光王座上,那道原本在主神膝上蜿蜒着,大半垂地并铺开的卷轴,此时此刻,便如飞升的仙人般,金边愈发耀眼,纸面也泛出了一道道银白圣光,同时,上下起伏着,飘然浮空。

那是这道裴隆专属的“秘卷”发力时、的普遍特效。这往往意味着卷轴的作用者、也就是裴隆,他的命运接近于无法更改了,他的死也即将成为定局。

仅存的、唯一的转机在于主神,他还未落笔,以最后一画,将那“死”字写完。而他只要完成了这一步骤,给那裴隆下达死刑之时,也是尘埃落定之际。卷轴会在发出剧烈白光之后,直接化作满天星点。死人哪还需要秘卷呢?他的人生都到此为止了。

主神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尽管客观来说,他不够称职,更惹人憎恨。可正因为他那高不可攀的身份,以及那无可匹敌的神力…他凭啥要特殊对待一个年轻人类呢?反正他一时兴起,添加到这张名为“世界”的棋局里的,除了龙,还有海怪、亚人、鬼……甚至那么多个被他剥夺了“资格”的“伪神”。今天裴隆死了,明天又会有相仿的家伙横空出世,对这复古世界,横扫,或是…踏平。

他懒得回心转意。

准确点说。

他“本”不想改变主意。

直到他与众神一起,透过那面白蒙蒙的、外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水晶墙,围观着那人类少年先是娓娓自述完,然后被木刺一击穿心,爆开的血浆当面涌来,凄惨得像要洒在墙面上时,他那根改写少年命运的手指,在仅剩的那一画的最后半笔处,骤停。

略微莫名其妙的,女神特别担心裴隆,她本想为少年求情,结果一回头,正好敏锐觉察了主上的这一举止。

女神:“您终于决定…回心转意了?”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为何,至高无上的主神,眼下却是面目阴沉、咬牙切齿的,说时,他还死死攥紧了、王座扶手的其中一角,碎块脱落;而那发威时、声势浩荡的秘卷,也随着金光银芒的退去,慢慢落回了主人的膝上,它页尾的“死”字,也因为后者的迟疑不定,而散作荧光,“他刚才…说了什么……?”

女神仅思索了一秒钟,丝毫不敢怠慢,立马低头弯腰,恭恭敬敬地说:“他似乎并不重视龙血。”她几乎是九十度鞠躬着,面朝地面,苦笑的同时,眼里也流露出了欣慰,“他也并不知道,那是您当时,为了继续磨炼他,所给予的馈赠。”

“不是这句!”主神不满到腰杆都坐直了,眼神幽怨,目光聚焦点也不在倾国倾城的美人,而是水晶墙正对的少年,“他居然还真说得出来啊…‘我很幸福’这种话……”

“他或许只是……”女神猜测裴隆是为了安抚梨花,才故意这么说的。

主神却根本不在乎:“谁管这些?”他双手摊开,一脸的气愤,像在诉说这世上是不是没王法了,“我把他割舍出来,再投放到棋局里,哪怕他只是我那微不足道的、亿万分之一基因…我要看的,是他幸福快乐么?这连眼瘾都不能让我过一把。”

“退一步来讲,我为何要把各种怪力乱神、丢入人间?就是因为,我!烦透了这些棋子、幸福安康的生活!!”

“就连他当初掉入枯井,命悬一线,我施舍了他一条命,还附赠了龙血,就是因为!我!想见识下那小子在无亲无故的状况下,是会跌入深渊,自甘堕落,还是继续…咬牙前行!”

“我不会让这个裴隆死的……”泄愤完,主神连声音、都柔弱了,并一意孤行地、做出决定。

他丝毫不顾台下众神的诧异视线,也不在乎女神那张明**人的脸上,几乎写满了的求情。没错,他是神,还是唯一真神,但和他是个混蛋这一点,也毫不冲突。如果他想欣赏的棋子,不仅有着堪称完美的性情,还拥有那种做啥都一帆风顺,且百战百胜的人生…那比起裴隆这软货,他为何不强忍着恶心、再打造一个民间所谓的“龙傲天”?

他就是为了能身临其境的感受无助、痛苦、以及绝望,才允许裴隆、降临于世的啊。说得难听些,这正是这条刚满十八的可怜虫,其存在的意义。他只会在生离死别到来之时,对裴隆的秘卷插手,而在那以前,他早已在后者的前路上设立了无数高墙,那是无数难关。

“至少…在他对人生感到失望…甚至绝望,并定义其为‘不幸’以前……”

“他还不能死。”

“别人都苦中作乐,搁他就含笑而终…?”

“想都别想!”

“这道名为‘神官’的坎…亏我还特地想了个‘英年早逝’的主题,结果愣是没对他起到一点作用……”

“不过没关系,下一道坎,已经在等着你了…”

“其名为……”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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