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子薇在新店忙碌了一天总算拖着两条腿挪回了自己的住处。
“今天的顾客都打了鸡血吗?一个个压价压得这么生猛,好像不占点便宜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似的。现在只是清明节,还没到五一十一……”,子薇进了单元门便脱掉浅口高跟鞋,习惯性的拎在手里,然后活动一下已经酸掉的关节,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楼。
防盗门被里边的人特地留了一道缝隙,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饭菜的味道。子薇呼的拉开防盗门,随手将高跟鞋扔进鞋柜。她正想迈步去餐台看个究竟,还在厨房忙碌的人却发了话:“把鞋穿上,洗了手卸了妆再过来”。
子薇无奈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引狼入室”放着好端端的自在生活不要偏偏要合租,结果给自己找了个“大爷”进来。在一起生活已近一年,子薇最深的感受完全可以用一句话表示:“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两个人从刚开始的小吵不断,变成现在的据理力争外加事后和解。特别是先前有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尚莱居然学会了下厨房做饭,虽然味道有待商榷,但还算让人满意。身边好些人都在问她什么时候和尚莱结婚,她总是觉得像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也好。没有那些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也无所谓。
在洗手间一番洗漱之后,子薇换上前段时间网购的家居服,蹬着某位医生亲自挑选的软底鞋,懒洋洋的摊在圆几上。尚莱伸手才她鼻尖刮了一下,“再等等,晚餐很快就好”。
子薇皱皱鼻子,抬手轻轻推开那人的手指,“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加薪了?”
尚莱低头掐算时间,又揭开汤煲搅动了一下。“在你看来,能让人开心的事就只有加薪了?”
“从前认为能看到夏卫东一家倒霉我就能开心,后来他们真的不在了又觉得有些失落。尚莱,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子薇从圆几上爬起来,单手托腮看着窗外,“我都不知道究竟什么事情能让自己觉得开心了,所以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挣钱上,钱多了安全感就有了,也就无所谓什么开心不开心”。
尚莱的右手依旧在表盘上划着圈,脸上依旧云淡风轻,配合着汤煲里“咕噜咕噜”的响声还算平静。子薇却换了话题:“今天在店里听同事说你家老宅那边要新开一个旅游景点,主打古镇游。最近不准备去老宅看看?”
“老宅那里不担心。张叔前些日子来过电话,说现在老宅都在整修”,尚莱熄掉燃气炉,从碗柜里拿出两只白净的汤碗,“听他老人家的意思,应该是要‘修旧如旧’。老宅要在不影响外观和原有装饰的基础上铺设一些线路,这又是一笔开销”。
“所以,你是想要和我哭穷了?”,子薇一下从圆几上跳起来,几步走到尚莱面前,抱着手臂问道:“想要拖多久交房租?”
尚莱哑然失笑,端起刚刚盛出的热汤递给子薇,“小心烫,赶紧开饭吧。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
子薇端着汤碗,迟疑片刻还是捏住了鼻子,“你又做药膳汤,这次加了什么配料啊!这么怪的味儿……你是不是还放了鱼?太腥了”
“天地良心,这次我真的没放鱼”,尚莱指指捞出来的汤渣,“你自己看看,有鱼鳞鱼刺吗?”
子薇眼皮都没撩一下,捏着鼻子喝掉了碗里的汤,“不和你计较这些,赶紧吃饭”。
尚莱内心总算松了口气,“今天烧的是鲫鱼汤,还好用纱布将鱼包住了,要是让她喝到鱼刺恐怕今晚又要让我帮她凿冰块……”
餐桌上子薇依旧一面说尚莱盐放得少、烧菜没味道,一面往嘴里扒饭扒得不亦乐乎。尚莱时不时还给她夹菜添汤,两人宛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
一个小时之后,尚莱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三个相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很是不安的较着劲。子薇放下手里的刀子,将刚凿好的冰球放进古典杯,很是平静的打开一瓶冰红茶倒了进去。最后她还不忘用吧勺搅拌几下,才连同刚刚调好的“哥布林小屋”一起拿上圆几。
“哥布林小屋”完全是子薇的即兴创作,谈不上什么技术。在子薇看来,这杯酒也不过是捣碎几颗蓝莓,再加上碎冰,最后随意加入两种基酒和咖啡利口酒调和而成。至于为什么今天将咖啡利口酒换成了薄荷利口酒原因也很简单——避免某个“一杯疯”的存在误饮。
圆几中间摞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相框,子薇低头细看发现其中还有个照片上是自己练跆拳道时的样子,记得那天因为发现尚莱拍她的照片,自己还追着尚莱要了几天的“肖像使用费”。此时那个相框的背面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几个边缘泛白的圆角卡片。
子薇目测了一下卡片的大小,最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尚莱居然把工资卡放到了自己的照片后边?!
“咳,这些是我的全部身家,那个相框里放的是理财卡。过段时间修理老宅的钱就从那里出”,尚莱手里不停地搓着冰凉的古典杯,子薇几乎有了那种尚莱要把杯子揉圆了的错觉。尚莱总算停止了对可怜杯子的蹂躏,继续道:“最大的那个相框是老宅的产权证、房产证、土地使用证。剩下的那个,里边是我的紧急备用金”。
子薇端着酒杯,低头看看相框,又抬头看看几乎头顶冒烟的尚莱,“你这是要告诉我不用担心房租的问题,了解了”。她又抿了一口,“有些事情你想好了再和我说,冲动消费要不得”。
尚莱却是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将左手上带了七年的手表摘了下来,戴在了子薇的手腕上。“别想着回头,既然都选择了对方,那就谁也别藏着掖着”,他两眼灼灼的地盯着子薇的眼睛,“听说东郊的樱花林又开花了,你愿意穿上红裙子和我一起去看吗?”
子薇垂着眼,不动声色的挣开尚莱的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尚莱顿时泄了气,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勇气能向那人表明心意,结果却离题万里。听着紧闭的房门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巨响,他更是苦笑一声:“难不成恼羞成怒,开始砸东西泄愤了?不过按照她的性格,生气了应该当场发泄出来才是。和哑巴物件发火,事后没准儿还要心疼自己的钱”。
门里的响声总算停下了,没过多久,子薇抱着小吊柜一脚踢开房门走了出来。
子薇总算端端正正的坐在垫子上,将小吊柜往前一推,“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该表示一下诚意”。她打开小吊柜还剩的半片柜门,露出里边的“存货”,“小的是工资卡、储蓄卡,中等大小的是几个从业证书和毕业证,最大的那几个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产证、购房合同还有贷款合同。和你那些没法比,我这就是这样,没钱”。
“这盒子里的东西早就想送你了,今天你就收下吧”,子薇将一个被报纸包裹严实的小盒子塞给尚莱,“虽然和尚主任的没法比,但终究是我的心意。你自己看着办”。
尚莱打开层层包裹,终于看到盒子里边静静躺着一块白钢腕表。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他拉过子薇的手,帮她调整好表带,“连手表都收了,还叫尚主任和蔡护士长吗?”
子薇红了耳朵,转头看向杯子里已经浮起的碎冰,“少想的那么美。樱花是要去看的,不过我没有红裙子,想要拍照——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