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子薇下班后依旧拖着一小摞快递向自己的新家走。明天就是去CBD好好放松的日子,她很开心,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她很在意也很喜欢的人陪同。
一路上还是那般情景,几位大妈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话题,保安在告示牌上忙忙碌碌的张贴着什么。一边的绿化带几条叫不上名的宠物狗懒洋洋地趴在那,偶尔撩一下眼皮看看头顶飞过的小虫。
和前几天一样收拾好房子,子薇终于坐在黑胡桃地板上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顶棚的磨砂玻璃灯罩焕然一新,墙壁污损的地方已经用同样的涂料细细填补。卧室的柜子已经散尽了异味,床上也整整齐齐的铺好了被褥床垫。许久未用的厨房也放置了新添的锅碗瓢盆,就连黑胡桃书柜已经擦洗干净等着被再次摆满书籍。
“这季的房租到期就搬到这。上班方便不说,晚上休息也安心。更重要的是,隔音好,再也不用听那些噪音了”,子薇抱着靠垫躺在地板上笑了,“如果年底还能存下一点积蓄的话,就添一口鱼缸,养几条红裙金鱼”。她闭着眼在地板上打了个滚,手指在细腻厚实的木头上轻轻的敲打着,嘴里也似有似无的哼着一首听不出调子的歌。
窗外零零散散的飘进几句话,“……通缉……”,“哎呀呀,没良心……”,“举报……”。子薇很不情愿的从地板上坐起来,“忘了这个小区老年人口比较多了,一个通缉令也能兴奋成这样”。她打了个哈欠,拎起背包准备回筒子楼好好休息。
小区保安在她路过值班室的时候,很是吃惊的叫住了她,还查看了她的身份证件。子薇顶着保安很是歉意的目光,扫了一眼通缉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往日从来不认真的保安大哥突然较真——她和通缉令上的那个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这位业主实在抱歉,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别出去了”,保安大哥摇着塑料扇子,用毛巾擦了擦光头上的汗,“我看那通缉令上写的那叫一个吓人,就那种丧心病狂的混蛋,该下十八层地狱!连亲爹亲妈都下得去手,简直就是牲口不如”。子薇从保安的话里明白了个大概,她拿起手机给尚莱挂了电话,让尚莱在回筒子楼必走的那条胡同口接她。保安见状还打趣的说:“姑娘好福气,什么时候办喜事记得发糖,让我也沾沾喜气”。
子薇用手机和尚莱进行了位置共享,然后一路步行踏上归途。此时天色渐暗,路灯昏黄的光线吸引了好些大的小的飞虫,一团一团的胡乱扑腾。道路两边暗处的角落,几只流浪猫睁着油绿色的眼睛,不知在等些什么。子薇听着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叹了口气,旋即转身面对身后的那个人,“跟了我这么久,总算不想再藏下去了?夏子慕”。
“你这样无情冷漠,真是伤了我的心了。夏子薇”,那人听见子薇的话竟直接走到了灯光下,他转了转手上的蝴蝶刀,“人家做弟弟的好不容易能和姐姐见一面,姐姐竟然不欢迎”。
子薇打量着眼前已经六年没见的夏子慕。他长高了,也瘦了。她记得夏子慕在六年前还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虽然人品不敢恭维,但依旧能维持住一个很正常的形象。如今他倒成了一根竹竿子,还是一根连最起码的道德都不讲、只要自己好受的歪竹竿子。她右手轻轻捏了捏左手臂文身的位置,带着几分慵懒的开了腔:“怎样欢迎?当年都一刀两断个干净了,还盼着我这个‘赔钱货’给你们雪中送炭?”
“姐姐何必自己看不起自己呢?都说了,今天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过是来和姐姐见一面,没别的意思”,夏子慕歪了歪头,露出一口略微焦黄的牙齿,“顺便和姐姐说一声,夏卫东那老家伙已经挂了,董华那蠢女人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所以,你就应该找到下一个寄生植物,准备进行下一场绞杀。对吗?”,子薇打断了夏子慕的喋喋不休,“下次说这样的事,记得有诚意一点。蝴蝶刀转的飞快,当我没看见吗?”
“女人就应该像个花瓶那样,外表美丽无比,内里空空如也。所以说,姐姐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可爱”,夏子慕伸出食指摇了摇,“就像前段时间我遇到的那个,多乖巧,多蠢啊!我说我手里钱被套牢了,她就主动给我送来,还不求回报。后来更是主动帮我打掩护,替我顶了缸”。夏子慕越说越兴奋,嘴角泛起一层干皮,眼睛却是亮的好像看见了坚果的鼠,“哈哈,还有董华。我说夏卫东不给她止痛药就是想要活活疼死她,你猜她的反应是什么?她居然笑着说那是她应该的,没接够活儿就应该这样!后来我悄悄给她点好东西,她就听话到不得了。我说让她捅死那老东西,她就真下手,你都没看到那老家伙的眼神”。
子薇的脊梁骨久违的感受到了凉气,没成想如今的夏子慕黑心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料。她悄悄用手中备用的老式直板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放到了背包靠外侧的口袋里。“所以,你究竟为什么找我?还拿着蝴蝶刀,生怕我记不起来六年前是什么状况”,子薇将背包放在一只空纸箱里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部,“当年你下刀的地方可不是手臂,正正好好是我的心口。用你当年的力气,如果那一刀真的扎上,恐怕我以后只能过清明节了”。
夏子慕用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向子薇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当年我也只是个孩子,姐姐何必这么认真”,他露出两颗很是俏皮的虎牙,讨好一般的走进,“姐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帮帮小慕吧”。
子薇的双手在衣袖下握紧成拳,藏在衣袖里的甩棍也准备就绪。那人一步步靠近,嘴里还兀自说着和软的话:“姐姐不用担心小慕会纠缠不放,小慕只求姐姐帮这一次的忙就好……”。突然间话锋一转,金属的碰撞声骤然响起,夏子慕的双眼通红,嘴角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姐姐把命给我吧,小慕想要呢!”
子薇翻手还击,心里盘算着尚莱和方才联系那人到这里的时间,“就知道你老鼠改不了偷粮,狗改不了吃屎!故技重施有意思吗?夏卫东夏卫民就教会你这点本事?!”。夏子慕也懒得继续演下去,他轻轻舔了下刀刃,感受着舌尖跳跃的金属味道,癫狂的狞笑,“夏子薇,你当年有本事把我扔进去,就没想过我能出来?你当年有本事用手机偷着录音拍照给别人当证据,就没想过我也能出手撕了你?你当年有能耐跳出这个烂圈子,就没想过拆了茅房盖别墅,你还是臭底吗?”
夏子慕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点,不停的说着一些往事。“你知不知道,当年你那位教练为什么没能收养你?那是因为那两个老不死的说拿你换钱更划算,就是不签子”,“你说我和夏卫东夏卫民学不到什么?今天过完你就知道了,我学的不错。因为你就是我出师的答卷”,“六年前我还真没想过一刀戳死你,不过是觉得你浑身流血的样子很好玩,想玩玩罢了”……
子薇挥棍打飞了夏子慕的蝴蝶刀。她用手指轻轻拧动甩棍的后盖,螺纹摩擦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混杂着呼吸声几乎不可察觉。一下、两下,待到第三下将要拧动的时候,子薇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同时右手也被一只手轻轻的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