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法师继续开言讲经说法:“修行者继续修下去,会发现已经没有心识生起,但是还有‘我’的存在,因此想舍弃这个‘我’,那就是说,他想舍弃第七识的恒行心。唯识宗说,我们有八种心识的作用,第七种叫第七识--‘末那识’,他执著第八识为‘我’。我们的前六识是可以停顿的,在还未解脱之前,‘末那识’却一直在作用,所以称为恒行,意思是永恒的造作,念念生灭不已。如果他能使恒行的心识暂时不生,就能进入寂灭定,弃除了“我执”。“寂灭”之意既是灭尽了一切六识的心,乃至灭尽执著第八识称为“我”--“我执”的心。唯有三果或以上的圣者能进入此寂灭定,它的特点既是无“我执”,断除了一切烦恼;但是在修行的过程中,第三果的圣人还待降服一些微细的烦恼,只能够暂时进入寂灭定,在定中没有“我执”,但是当他出定后,我执之心再度生起;阿罗汉果圣者破除了我执,在寂灭定中无我执,出离此定后也没有我执。所以只有佛、阿罗汉和三果圣人有能力进入寂灭定。”
吴赐仁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大振,以前自己修行的时候还老觉得觉晓门的法门是逆天bug的存在,没想到,眼前这寂空法师自行领悟的心禅对于意识的理解深刻程度相较于自己觉晓门的法门隐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自己倒也是小觑了天下玄门了。这次水陆法会倒也不枉自己煞费一番苦心前来,此次收获感悟良多。
想到这里吴赐仁不自主的,心悦诚服按照佛门礼节双手合十心里暗自感激寂空法师,私下对着寂空法师行了一个简单的佛礼,倒不是吴赐仁拜服在佛门禅宗之下,而是他诚心实意的为自己心中所得所感向寂空法师隔空行礼道谢,要知道这样的感悟分享,在一般人听来不会有多大感觉,光从讲经法坛下众人脸上神情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对于吴赐仁这样以意识修行为主的修行人来说,此番感悟不次于晨钟暮鼓一般的感念,这让吴赐仁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倒霉催的师傅起来,师傅完全就是放养模式,领着自己踏上修行路以后,就甩了一本南华真解然后不管了,而且这南华真解自己还不能全部解锁,眼前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这次给自己带来的感悟不比之前师傅传授的修行感悟少。
也不知道是寂空法师感应到吴赐仁在这边隔空施礼还是暂时停顿,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时的寂空法师居然停下讲经说法,双手合十朝吴赐仁这边的方向低声宣了一下佛号:“阿弥陀佛!”
其他人看来或许寂空法师只是一个停顿休息,但是吴赐仁不知怎么的,就是隐隐感觉对方是给自己施以还礼,当下心里就更加不敢小觑这大和尚了。吴赐仁见到其他一众僧人感悟不知道是多是少,但是坐在寂空后面一直闭目盘膝打坐的刘前进脸上洋溢享受的神色,看样子他此番所得感悟不比自己少。
在讲经法坛下落座的日本僧人真一法师也忍不住出言询问:“久闻中土禅宗寂空法师您的心禅五支玄妙无双,今日得以听闻法师分享心禅所得已是万幸,不知法师是否能分享一下五支感悟。”
其实原本寂空法师此次讲经说法是要细细分说自己的心禅五支,但是中间不知出现了真一法师这一行人参加此次的水陆法会,毕竟他们是属东瀛禅宗分支的,不是我华夏人,到底此次讲经说法还要不要继续细细道说五支,寂空法师此时没由来的一阵犹豫,但只是片刻犹豫之后,寂空法师便想圆通了,和尚有国界之分,佛法并无国界之分,自己又何须敝帚自珍呢。
只听寂空法师双手合十低吟一声法号之后又缓缓开口:“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和非想非非想处定,这四种定都是要一层一层的进入,已经出了色界,称为“无色界定”。在佛法中我们将这个世间分为三界,又称为九地,既是欲界称为散地;色界和无色界称为定地,要进入此二界,必定要依靠禅定;但是在欲界中,比如要进入兜率天、忉利天等就不须靠定力,只要积极努力的修集各种的福德因缘即可。”
“所谓五支,乃世人修集福源功德常入途径,从未到地,澄静其心,泯然入定,不依内外,与乐俱发,具足五支功德:一舍,二念,三慧,四乐,五一心。
一、舍支:离喜不悔名舍。谓行者欲离二禅时,种种诃责二禅之喜,喜既灭谢,三禅即发。若证三禅之乐,则舍二禅之喜,不生悔心,故名为舍,亦名三禅乐。初生时,是乐三界第一,能生心着,心着则禅坏,故须行舍。
二、念支:念名爱念。谓行者既发三禅之乐,乐从内起,应须爱念将养,则乐得增长,乃至遍身,如慈母念子,爱念将养,故名念支。
三、慧支:解知之心名慧。谓行者既发三禅之乐,此乐微妙,难得增长,若非善巧解慧,则不能方便长养此乐得遍身。
四、乐支:怡悦之心名乐。谓行者发三禅乐已,若能善用舍念慧,将护此乐,乐既无过,则增长遍身,怡悦安快。三禅为最乐,若离三禅,则余地更无遍身之乐。
五、一心支:心与定一,名曰一心。谓行者受乐心息,则心自与定法为一,澄渟不动。”说完之后,寂空法师便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真一法师此行的目的好像不仅仅只是聆听佛法这么简单,之前在寂空法师讲到心禅要义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浓厚的兴趣,反而对于福报功德紧密相关的五支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浓厚兴趣:“寂空法师,您之前所提到的心禅五支,按照贫僧理解均为色蕴身可参禅修行修集福报功德,不知中阴身的福报功德又如何?”
吴赐仁此刻心里甚是无语了,自己一个阴间正牌巡司使都没有去关心中阴身如何,他一个日本和尚没事关心什么中阴身如何做什么?
寂空法师听到真一当面这一问,不由得心头有些警惕,正在片刻思索之间,便决定含糊作答不愿在这般场合过于细究这个问题:“贫僧对中阴身的福报功德所知甚少,怕是难以替法师您解惑了。”说完还朝着吴赐仁这个方向饱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寂空法师这一眼是看向何人何处,但是吴赐仁自己心里清楚啊,这时他不由得暗自腹黑的想‘你这大和尚好没道理,人家问你中阴身的事,你要回答就回答,不回答就不回答,好端端的看我做什么啊?’想到这里不自主的把头撇到一边不去跟寂空法师对视,但是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讲经法坛中心。
真一法师见寂空法师不愿细说,心里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正准备进一步追问的时候,只听到真一的随性人员中一名劲装打扮的中年人非常不礼貌的用比较憋口的普通话打断问道:“你们出家人不是最讲究因果轮回的么?听闻你们中土春秋时期的鲁国有一个叫柳下拓,又称盗拓的人,盗跖天天在屠杀无辜的人,割人肝,吃人肉,凶暴残忍,胡作非为,聚集党徒数千人,横行天下,竟然能够长寿而终。这难道就是出家人口中的因果报应轮回?”
真一法师心里大大暗呼猪队友,完全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带偏了,好不容易就拉着寂空法师顺着自己的话,一步步将自己需要释疑的问题引出了,结果被这个猪队友一下子又给带偏了,可惜此人只是负责自己此行安全的,自己无法呵斥令止他的言行举止,无奈只得朝着寂空法师递上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就闭目不言了。
这个劲装中年人明显带有质问嘲讽的语气让其他僧人有些不忿了,纷纷面上带有些愠色看向此人,这时吴赐仁也来劲了,他也想看看寂空法师是如何应对这场景的。
只见寂空法师不怒不闹,面色如常:“听这位施主的口音跟语气,应该不是我华夏人,也和我佛门关系不大,不过好像对于我华夏历史知之甚多啊。”
听到这话,之前发问的劲装中年人不自主的双手抱胸,面色颇为自得。
这时寂空法师又接着说到:“我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所需了解深究之处甚多,就施主的问题贫僧倒愿意说上一二,柳下拓虽然被后世称‘盗拓’和‘桀拓’,但是你可知他的祖上渊源?柳下拓和他哥哥柳下惠,原本是周朝国姓姬,柳下拓原名展雄后改下拓,所以柳下拓又名姬展雄,你光记住了他历史叙述的暴行,你可知他曾定下过‘盗亦有道’的规矩?后世盗匪之中不乏许多义盗义匪莫不敢遵从,远的不说,就说二战之中,华夏就有不少义盗义匪给侵略者不小的打击,这点怕是不需要贫僧一一叙述了吧?”
吴赐仁一听这话,哟嚯,眼前这大和尚感情还是个老愤青?这完全有点颠覆了自己以前对于高僧的形象看法了,没想到这个大和尚还是性情中人,出家人不应该都是无欲无求的么?没想到这样修行的高僧居然还能保留这样的真性情。
寂空法师这话一出口不仅仅是先前发问的劲装中年人脸上涨的通红,像个猴子屁股似的,就连真一这边师徒四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纷纷脸上略显赤色。
之前发问的劲装中年人先前脸上的自傲神色一扫而尽,有些怒色的说:“寂空法师这话好像并没有为我释疑,而且听您这言语之间貌似颇为欣赏盗拓的言行,莫非这便是您参悟出来的福报功德因果报应循环?您很认同盗拓的暴行?再说了你们出家人不是应该讲究四大皆空与世无争么?”
此人这时明显的质问夹杂这栽赃挑衅的言语,已经让寂空法师周边的僧人有些按奈不住了,不过寂空法师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用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语气接着说:“贫僧何时说过认同柳下拓的暴行了?暴行就是暴行,这个是客观事实,柳下拓的高寿与否并不因果报应的唯一表现,刚才贫僧之所以将柳下拓的‘盗亦有道’以及祖上出身点明,并不是认同他的暴行,而是要告诉你,柳下拓不仅仅只有为世人熟知暴行,还有其他不为世人熟知之事。”
“再说高寿未必就是福报的必然表现,我们处的这世界又称为‘堪忍’世界,有些人高寿是享福,是福报的表现,有些人高寿是还业报,是受磨难,就未必是福报的表现,再者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因果报应循环岂能单一看一个高寿与否论定,这因果除却自身福报业报因果之外,还有祖上累积的福报业报因果,又岂能单一而论?”
“无论从何种方式来看因果报应轮回,世人也都应该常怀慈悲心,以求最后正果。当然了,因果报应轮回颇为复杂,你又不是我佛门中人,我就不与你一一细说了。”
寂空法师这般潜心说法释疑,显然没有让这个劲装中年人释怀,只听见这个劲装中年人一副明显嘲讽神情说:“佩服,佩服,先前在东瀛就久闻中土禅宗高僧各个能言善辩,进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前听闻中土佛法有一种修行法门叫‘欢喜禅’,这难道就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践行法门?,不知以寂空法师的博闻广见是否愿意为在下释疑一二?”
“大胆狂徒,住口!”寂空身后的淳元有些忍不住起身呵斥。
此刻不仅仅是淳元,其他僧众也都面露愤然之色,其他善男信女等一众信徒也都不自主的朝讲经法坛微微靠拢上前,吴赐仁身边的涂门江和一干执勤人员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你这小鬼子自己就算是想作死也不挑个地方挑个日子,这下要是激起群愤,后果怕是不敢设想。’不由得全部都精神紧张的加强戒备。
吴赐仁此时也是一阵无语,这小鬼子的作死能力简直是逆天了,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都有些想出手的冲动了。
真一法师这一行师徒四人此刻心里也是万般无奈,之前他还只以为这2个是猪队友而已,现在想来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这2个随性劲装中年人的‘能力’了,这哪里是简单的猪队友啊,这简直是作死逆天的队友啊,这番言论怎么听,怎么像是砸场子的,你说你就算是想砸场子也要看看场合啊,这里是在华夏,而且周边除了僧众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善男信女,万一群情激奋起来,别说是这里维持治安的警察到时候是否会全心维护,就算是全心维护再外加东瀛这个警视厅的人力调过来也不一定能周全的护送自己等人完整下山,此刻除了为自己师徒四人不断默哀之外,他们师徒也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了。
就在众人都面露愤慨的时候,寂空法师这时缓缓开口了:“淳元,何必计较,你如此计较不就犯了嗔戒?既然这位施主心有所惑,他提出疑惑乃是正常,至于如何解惑是否解惑为师自有计较。”
淳元听到师傅这般说法,便双手合十低声应了就自顾自的盘膝就地坐下,不再有任何多余表情了。
其他僧众和周边的善男信女听到寂空法师这话,也纷纷退回原地,周边警戒的警察和武警也都不禁松了口气,寂空法师此刻的一句话无异于将可能发生的一场危机暂时化解了。
一旁干站着的吴赐仁这时也来了新的兴趣,虽然吴赐仁前世今世对佛门之事了解不多,但是也隐约听说过佛门中人一般都不大愿意和人提起欢喜禅的事,可眼前这寂空法师对于刚才那个小鬼子充满挑衅恶意提到欢喜禅的事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而且一点都看不出有动怒或者是不喜的情绪,于是吴赐仁也饶有兴致的静观其变。
这时的以讲经法坛为中心的会场显得异常的宁静,就连瑟瑟凉风拂过建筑物以及树枝树叶沙沙声都显得清晰可闻。
寂空法师原本是愿意跟这个东瀛人计较,因为之前东瀛人挑衅的只是他个人而已,他本人因为一直修心禅,所以心境明达程度非一般高僧可比的,正因为此次他知道有东瀛人参加本次水陆法会之后,他才特别临时身披景兰袈裟盛装讲经说法,倒不是装门面或者是尊重东瀛人,而是从形式上要表现出对佛经佛法的尊重,免得轻易教东瀛人看轻中土佛门,就算寂空法师再大度,再能容忍,也无法做到眼见耳听对方出言谤佛、谤法而无动于衷,自己可以不动怒,但是在此事上还是需要较真儿的。
此时的寂空法师转念一想,也许借由此次眼前这个机会为禅宗正名,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只要能将道理阐述明白,日后也可以省去不少世人对于禅宗的误解,这也是行功德的好事一桩。
打定主意将坏事变好事的寂空法师缓缓开口:“既然施主有疑惑,那贫僧就尽力帮施主解惑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