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魏绮阳和周其壁的这段姻缘是前世千年的修为而成,如今曲终人散,不无可惜。
或许对魏绮阳而言,不得不说是另一段人生的开端,而对于周其壁而言,怕是真正炼狱的起始。自从魏绮阳离开丞相府后,音信全无,周其壁更是饮酒度日,浑浑噩噩,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周郎之才。听闻长公主今日入宫面圣,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再去做最后的挽留,亦或者是最后一面。
太极殿里,长公主与皇上已对峙良久,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王,一个是耀眼夺目如朝阳的长公主,没有人可以像长公主般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毕竟大魏也只一个长公主。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在外面伺候着也是这心啊一上一下的,长公主在皇上面前到底是和别的皇女不一样的。
“父皇,如今女儿已经和周其壁和离,今后与周家再无瓜葛,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女儿已经想明白了很多,笼中鸟,金丝雀固然舒适,却不是女儿想要的,人生如白驹过隙,短短几十载,为何不能遂了女儿的心意,放女儿离开呢,父皇”。
看着下面言辞切切,据理力争,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女儿,魏安帝如何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然而生而为皇女,便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若生在普通世家,或许还能够允许她恣意妄为,身份使然,梦终是会醒的。
“好了,绮阳,不必再说,明知不可为,为什么还要强求,便如你当初与周其壁的婚事,你愿意嫁,我成全你,你执意和离,我依然成全你,如今你说想要离开皇室,快意江湖,父皇却是不能应你,江湖自是天高地阔,却也是暗藏凶险,父皇不愿你去冒这个险。”
魏安帝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公主的锦衣玉食的生活留不住你,难道江湖中的凶险你也不怕吗?
魏绮阳也早已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若是依旧如过去的二十年一般浑浑噩噩,倒是不如铤而走险试他一试。
魏绮阳依旧站的笔直,面无惧意:“求父皇成全了儿臣的心思,求父皇成全了儿臣,儿臣不悔。”
太极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安静异常,陈公公的一句禀报打破了二人僵持不下的局面:“皇上,周家公子在外面求见。”
魏安帝与魏绮阳纷纷诧异,周其壁,他来干什么。到底是看在周家人的面子上,魏安帝略一思索,叹气道:“问问他有什么事儿?哎,算了,宣他进来吧。”
刚刚在外面侯着的周其壁听到皇上传见,整了整下摆的衣衫,看了看自己浑身没有什么不妥,才跟着陈公公上前。
“皇上万安,周其壁自知不该在此时前来觐见,皇上恕罪”。
多日不见,周其壁更瘦了,原本便宽大的朝服如今更是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眼窝凹陷,下巴上青茬突起,竟是与多年前的探花郎判若两人,不是不爱吗?不是不想要自己生下的孩儿吗?如今这样又是做给谁看。
“恕你无罪,说吧,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何事?”
看到如今的周其壁,皇上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会有好脸色给他,自己嫡亲的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嫁给他三年无所出,竟得了个和离的结果,莫非当初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都是放屁不成。
周其壁当然明白皇上这样态度的由来,理了理言语,上前说道:“皇上,其壁是来请罪的,其壁罪无可恕,是微尘辜负了公主,成亲三载,微尘对公主的感情从无保留,世事弄人,让微尘落得今日的田地,只求皇上和公主能再给微尘一次机会,好不好,悦悦”。
这话周其壁是对皇上的保证,也是对魏绮阳的挽留,悦悦,取自心悦君兮,是二人当年定情时在闺中叫的小名,魏绮阳依然不为动容,上前几步,俯身跪首:“父皇,希望父皇成全儿臣的心思,儿臣不愿做笼中鸟,金丝雀,求父皇成全。”
一边是周其壁的苦苦哀求,步步紧逼,一边是亲生女儿的执意江湖,声声力竭,魏安帝犹豫了,迟疑了,左右不定了,他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放她走,放她走,放她走,自己的一生无法选择,难道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要禁锢她一辈子吗?
“皇上,放她离开吧,放了我们的女儿吧,好不好”?皇后白妙兰脚步匆匆,想来是刚刚听到消息,来的匆忙,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清楚,若是她心意已决,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皇上看着三人,面色各异,一个是自己的发妻,同甘共苦多年,一个是自己宠爱的女儿,一个是朝中肱骨大臣之子,贵妃亲弟,抉择只在一念之间。
“好了,不必再辩,今日过后,削除你长公主资格,在外也不可暴露你曾经的身份,既然你去意已决,今后好自为之”。
皇上离开的脚步明显有些蹒跚,到底是不舍更多吧。周其壁几步上前想要抱住将要离开的魏绮阳,却是被她轻易躲开了,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悦悦,我……”
魏绮阳此时更是愤怒,厉声说道:“悦悦也是你叫的,父皇只说今日过后我不再是长公主,如今我仍然是公主身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周公子。”
听到魏绮阳的话,周其壁心如刀割,整个人仿佛沉到了谷底,不能呼吸,曾经也花前月下,曾经也郎情妾意,曾经也山盟海誓,难道都过去了吗?
看到魏绮阳决绝的背影,多日来的悲痛瞬间席卷全身,周其壁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稳了稳身子,勉强才能站立,悦悦,既然你要走,我便随你去往天涯海角。我已经因为周家负了你一次,今后周家再无其壁。
众人只知道,皇上削除了长公主的身份,准了她离宫的念头,至于那周家长子周其壁,听说自长公主离开后便重病缠身,卧床不起,再无人见过周家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