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归林,羔羊跪乳。周升多年来身为一方父母官,不菲业绩可圈可点,他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也不是没有离开东克县的机会,他只是不愿离开罢了,因为多年前他便出生在这里,他的母亲也是死在这片热土上,当年状元桥上做泥瓦匠的状元郎,多数不为人所知,便是周升。
何为官,为官者,体百姓疾苦,解百姓之急,一方父母也。周升门下弟子众多,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想入周升门下,不论身份财富,孝悌礼仪皆优,方可。
有了白流光运来的粮食,招募壮丁一事便交给了周升,东克县想来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以粮代工,通俗的说,便是招募广大青壮年前来修河渠,过去发银子,如今发粮食,一家老小的口粮不必忧心了。
多少人因为旱灾吃不饱饭,有了这样的好事儿,前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皆有,如今他们最渴望的便是一顿饱饭。
几名粗布黑衣男子来东克县已有数月,听说是从周边别的县跑来的流民,几人来了后从不与人交流,这次工地招募壮丁,他们自然要参加,三五个人挤在一群青壮年里尤为打眼,他们生的皆比当地人高大,白流光与魏绮年陪着周升一同安排招募事宜,只听到最前面的周升说到。
“大家不要挤,只要是我们东克县的百姓,前来应工,只要你是真心想要为朝廷尽力,朝廷都会给你一口饭吃,我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几名黑衣男子虽然低着头,但白流光眼神如炬,还是看出来一丝异样,这几人身材异常高大,且眼神冷淡,不像是来应工的,倒像是混在百姓中别有居心的人,现在百姓众多,不可轻易拿人,好好盯着再说。
白流光将自己的疑惑告诉邱自如,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两句,邱自如便离开了。
通修河渠一事终于有了眉目,有了百姓的支持,大家如火如荼的干了起来,多日来沉浸在众人面上的愁绪终于烟飘云散,一丝喜色盈上眉梢。
这日周升向太子下了帖子,邀太子等人前往县令府用晚膳,太子爽快应约,带着白流光与魏绮年一同前往。
县太爷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五间正房,上面皆由筒子瓦砌成,墙面涂有白漆,下沿掉下一些虎子皮,想来有些年头了。
周升引太子等人入内,桌上依旧是野菜瓜腌的咸菜,黑面窝窝,还有两道家常小菜,意外的是这次竟还有酒。
“太子殿下光临陋室,是下官的荣幸,托了太子殿下的福,下官备了一壶清酒,谢过太子殿下此番前来,解了下官的燃眉之急,救了东克的子子孙孙”。
“周大人客气,最该感谢的应该是父皇,是朝廷,若不是朝廷厚爱,如今你我二人又怎会坐在这里把酒言欢呢,周大人廉洁奉公,当是天下为官者的楷模,来,周大人,孤敬你一杯”。
从近几日的相处与东克百姓的口中,太子对周升这个县令是真心满意的,治理有方,得民心,解民意,若不是周升执意留在东克为官,太子定要向皇上举荐周升,入朝为官,为帝王分忧。
四人你来我往,杯踌交错间已是深夜,白流光看到邱自如从远处匆匆而来,突然想到白天的几个黑衣男子,莫非又有变故。
“太子,出事了,我们运回来的粮食今日发下去,工人们怨声载道,说是里面掺了沙土,硌的碜牙,这怎么可能,所有的粮食皆是由我与白公子亲自验收,绝不会有沙土”。
邱自如眉头紧皱,面色焦急,又接着说道:“如今工地上工人们全都乱套了,已经有好几个罢工离开的,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今晚开心,不免与周升多喝了几杯,如今已有些醉意,双眼微醺,他迟疑片刻,说道。
“流光,你速去查看其他粮食是否也如这批粮食一般混进了沙土,再去坝上给工人们一个交代,孤……”太子看起来果然有些醉了,本想先一步前去稳住工人,此时竟是站都有些站不稳当了。
“太子放心回去歇歇,流光知道该怎么做”。白流光说罢吩咐邱自如亲自送太子回去,自己则带了兵士前往坝上。
“流光,等一等,我与你同去”。魏绮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追了出去,微微有些娇喘。
“你与太子一同回去歇着,今日太晚了,我怕你去会有危险,今日白天我注意到几个体型异常高大的黑衣人,不似我大魏人士,怕是他们搞的鬼,我前去看看,马上就回”。
“你又不能分身乏术,既要前去查看粮食,又要即刻安抚工人,如何两头兼顾,我等下在马车里换上男子服饰,做一番打扮与你同去,我替你去查看粮食,你去坝上安抚百姓,一举两得”。
白流光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他担心着魏绮年的安全,不忍让她冒半点危险,却没想的这么细致,想到魏绮年一身男装现身,不免有些呆愣。
“还看什么看,快走吧,十万火急的事”。
魏绮年不给白流光反驳的机会,先一步上了马车。
工地上的情况果然不容乐观,已经走了十几个青年壮丁,再这么下去怕是工期又要耽搁不少。
白流光看到白日里的那几个壮汉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与周围百姓的吵嚷截然相反,看到如此混乱的场面,白流光找到一个工地上的制高点,大声说道。
“大家不要慌乱,粮食是我与邱将军亲自押运,亲自验收的,绝不可能有问题,朝廷既然承诺了每日管大家饱饭,便不会食言,今日的事情怕是有歹人故意为之,为的便是扰乱民心,耽搁施工,晚一天施工,大家便会晚一天吃上水,这样明目张胆的搞破坏,怕是另有所图,大家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下面的工人们听了白流光的话,瞬间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有胆子大的上前问道,“既然白公子说是小人所为,又有什么证据呢?白公子怀疑有歹人作乱,扰乱民心,总要拿出点真凭实据啊,大家伙说是不是”?
后面的百姓闻言纷纷附和,对呀,对呀,拿出真凭实据我便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