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空气中还带着点儿仲夏的湿热。客栈旁的枯树下挂着一条白色的绸缎。长缎随风舞动,到给这幽暗诡谲的夜晚平添一份凄美之色。
“天亮了么,阿茉?”小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地望向对面的床铺。
空的,还十分整洁,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奇怪...阿茉又去哪儿了?”小蝶嘟囔了一阵,准备下楼如厕。
天才微微发白,整个客栈如死一般寂静。小蝶扭头望望黢黑的卧房,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立马搓搓胳膊,小跑下了楼。
“老板也真是,茅房建这么远做什么,多不方便啊...”小蝶捻着裙角,垂着脑袋,心里怕得要死,脚步也越走越急。
“啊呦!”一个慌神,小蝶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是阿茉的绣花鞋。
小蝶吓了一跳,抬头向四周扫了一圈,依稀望见不远处好像有个红色的人影,背对着她,看不大清楚。
但小蝶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背影就是阿茉,因为阿茉今早穿的就是这套大红色的衣裙。
“阿茉!你不睡觉站在这做什么...”小蝶朝人影疾走了几步,话音戛然而止,脸色蓦然惨白。
微风吹得白绫来回摇摆,白绫上挂着一具女尸。
女尸面色青紫,舌尖外露,又仿佛死前遭遇了极其快乐的事,嘴角咧得奇大,勾着抹诡异至极的弧度。
她的眼球微突,眼角向下弯曲,对着小蝶森冷地笑。
“啊————”
仓河镇。
落日斜阳,深蓝色的天空零星点缀着几颗星钻,挂着几朵被霞光染得发红的云团。
本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热闹日子,但街道上人影寂寥,路边也鲜有营业的店铺,一点红色的喜庆颜色都见不着,别提多冷清了。
“喂,我说哮天犬,这镇子怎么这么阴冷,像被屠城了一样?”紫茗摇着骚包的折扇,捋了捋额前的两搓长发,在萧天树肩上轻轻锤了一下。
“滚滚滚,”萧天树避如蛇蝎,拍掉他伸过来的爪子,轻飘飘瞪了他一眼,“再叫哮天犬你试试?”
紫茗立马跳到凌峦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十分作死地道:“你这就没意思了,兄弟间开个玩笑...”
紫茗看着闪得比箭还快的凌峦和抵在脖颈侧的剑刃:“......”
萧天树冷冷道:“谁是你兄弟?”
“哈哈...好说,好说,”紫茗扯着嘴角,折扇一合,用扇柄轻轻把长剑往旁挪了挪,“你先把剑放下...”
“活该,”凌峦嗤了一声,“以后别拿我当挡箭牌,你这样骚,真是有辱宫魁门的门风...真是委屈了欧阳门主啊。”
紫茗不甘示弱:“罗焱门主也不会想到他口中正义凛然的得意门生背后是这样冷酷无情,狂躁易怒。”
凌峦瞪他:“你!”
“行了,闹了一路有完没完?”屠筱筱白了他们一眼,抬头望了望天,眉心紧锁:“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尽快寻一家客栈落脚,而且我总觉得,这个仓河镇不大对劲。”
“不错,”尧倩双手环胸,漠然开口,“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这里有很浓重的怨气,甚至盖过了妖气。”
“事先说好,”萧天树漫不经心地收剑入鞘,“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尽早到达死亡森林,重新封印贪狼,不是来多管闲事为民除害的。”
尧倩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冷冷地扫了萧天树一眼:“枉费你师父从小对你的悉心教导。”
说完再不看他们一眼,兀自向前走了。
“师姐等我!”屠筱筱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望着尧倩的背影,萧天树神色复杂莫辨。
“咳,哮...萧兄,这冰美人有点味道啊,”紫茗神态促狭,却也吃了教训,不敢再凑到萧天树面前,“和那梵音门大弟子谢暮云比起来,真是一个赛一个傲...你说,这都过了八天了,谢暮云怎么一点影都见不着?凭他的能力,除个区区小狐妖,也要耗费这样长的时间?”
萧天树吐出一根叶茎,懒懒地道:“管他做什么?爱来不来...还杵在那干嘛,走了。”
......
不幸的是,这一整条街逛下来,能找到的大小客栈基本都将大门关的紧紧的,并贴上了“拒不接客”的条子。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去问问那个老头?”凌峦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算命铺。
街上的人寥寥无几,这会儿居然出现了个活生生的人,大伙儿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喂,老头儿,醒醒。”凌峦将老人扣在脸上的笠帽一摘,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知老人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哼了几声,又睡着了。
凌峦将帽子扣了回去,一副“我也没办法了”的表情看向萧天树。
萧天树清了清嗓,悠悠走到老人身侧,对着老人左耳就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嗯嗯嗯?又是哪家姑娘上吊自杀了?”老人迷迷糊糊地睁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
果然有问题!
几人面色凝重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突然被扰了清梦,老人此时看着眼前几位身姿卓越的少年,既不满又懵逼。
紫茗这会儿倒是十分正经:“老伯,我们是...”
尧倩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们就是路过的,”萧天树抢着说,状作苦恼,“见天色不早了,想在贵地睡一宿,哪知这里连一家客栈都不欢迎我们。”
老人闻言,捻着胡子闭着眼沉吟:“这......”
屠筱筱趁机问:“老伯,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老人立刻回道,有些惊慌地避开他们的目光,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于是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掩饰性地摇了摇手:“你们也别问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屠筱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尧倩一个眼神制止了。
尧倩抱了抱拳:“我们只是好奇,既然老伯不方便说,我们也不便问。只是现在确实已经不早了,我们也不好继续赶路,只想找家客栈落脚。若是老伯知道哪家客栈还收客人,能否行个方便?”
老人摇头晃脑地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勉强道:“前面第二个巷口右拐,一直往前走有家往生客栈,这家客栈从来都不会关门...你们可以去看看。”
尧倩:“谢谢老伯。”
老人撅着嘴看着这伙不速之客,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算命的:“你们此去凶多吉少,不如带上老夫画的镇妖符,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三文钱一张,随身携带,可保你们一夜无忧。”
尧倩:“......”
萧天树:“......”
凌峦:“......”
紫茗:“......”
屠筱筱:“......”
麻烦您收收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我们还能愉快地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