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城中的破庙中――
他一闭眼,是刀光见影,血流成河,扑鼻的血腥味充斥在夜幕下的金府中,父亲一把将他推进密室。他蜷缩在密室的角落,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不敢出声。
他一睁眼,是朦胧的夜色,空中一弦月,繁星闪烁。耳边是高亢的蝉鸣,打破了这静谧的夜色。
金墨叹了一口气,仰望着天空,时隔三年,梦中依旧会闪现那日的场景。
瞧了瞧弦月的位置,应是五更天了,他索性睡不着,便借着微弱的星光,用竹叶编织起小玩具来,准备天亮时拿到集市上去卖,以求生存。
被污泥掩去色彩的双手格外灵活,不一会儿,一匹活灵活现狼的便完成了。
他将狼托在手心,仔细端详,以求完美无缺。
三年光阴一闪而过,当年那个只懂得埋头苦读的金家嫡子,如今却要依靠卖这些小玩意,以求能够在这乱世中生存。
金家,是周王朝的开国功臣,金家;是周王朝的左膀右臂;金家,是周王朝的一把利刃。
金家首条家训:金家人,需捍卫国家领土,需服从周王朝统治,需为百姓谋利。若与之冲撞,则逐出金家!
历代金家人紧遵家训,可帝王向来猜疑心重,再加上金家功高盖主,百姓中呼声很高,帝王可没少警示过。
比如,他的名字,是先帝赐的,但也是个警告,“墨”同“默”,这是警告他们金家太过招摇,让他们在朝堂中沉默,百姓中的呼声小些。
金家照做了,可在几年后,大多数皇子成年了,展开皇位夺位赛了,便有皇子找上了金家。
金家家主表示中立的态度,以太子为首的和以大皇子为首的都吃了闭门羹。
可最后登位的,却是毫无背景、无人间津的六皇子。因不少世家想夺顺龙之功,要么站在大皇子那边,要么就站在太子那边,鲜有人保持中立。
时代的大风大浪过后,无数世家的小舟被大浪淹没,唯有金家愈加壮大。
新帝根基不稳,本就忌惮金家势力,再加上小人挑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下来了。
那时,他十五岁,被父亲推进了密室,夜半午时,他耳边总会想起那时父亲对他说的话:
“墨儿,你要谨记,皇上只是被小人误导,你若活了下去,不要为我们报仇,你要入朝为官,或充军,总之一定要为周王朝的欣荣出一份力!”
黑暗中,他瞪大了眼,不愿听从父亲说的话,拒绝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这或许是父亲的遗愿,他又怎能拒绝。
父亲愚忠,他一直知道。
密室中,黑得可怕,因看不见,他的听觉变得很好。
刺耳的惨叫声,仓促的救命声,悲哀的求情声,以及刀入肉,血溅荷花池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午夜梦时,他总会梦到这些,后吓出一身冷汗。
思绪回转,才发现天已亮,那弦月早已没了踪迹。
他听见了小贩的叫卖声,拿起了他编织的几个小玩意,走出了破庙,向集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