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块白色的大理石在太阳光下微微反着亮光,像一只披甲巨兽般的建筑默默匍匐在面积大的离谱的草坪中央。
这很令人吃惊,在寸土即寸金的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竟耸立着这样一座“世外桃源”。
在循州的知名公司里随便挑出几个的总部大楼放在这里占地面积也不会超过这栋建筑的十分之一,但就是这么一座庞然大物却只有屈指可数的三层楼,在楼顶上一块写着循州龙形拳馆几个字的牌子微微向下倾斜了少许,在仰起头的范海看起来却像是一对俯瞰的眼眸,夹杂在这座建筑的磅礴气势下给所有站在其阴影之中的人带来一种仿佛源于自身的渺小感。
似乎是错觉,范海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瞥到田寒真的嘴角似乎稍微撇了撇。
田寒真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去,感应的玻璃大门刚一打开,一阵铺天盖地的呼喝声便迫不及待的压进了二人的耳膜里。
声音好像是从二楼传来的,咚!两人刚抬起头,二楼某一段的金属栏杆瞬间炸成无数碎片在一个飞出身影的背后向四处散射而去,当第一滴金属雨点叮当作响的敲在范海与田寒真面前的大厅地面上时那个身影也随着轰隆一声呈笔直一条直线的砸进了墙里。
几声清脆的脚步声慢慢打断了巨响产生的回荡,半只穿着皮鞋的脚踏出了栏杆已经消失无踪的地板边缘,一个男人满脸带着和善的笑意,但两只指缝里不断有鲜血滴落的拳头却布满了猛烈跳动的青筋从手背一直绕着手臂向上攀爬几乎都到了肩头。
“练龙形拳,练形不练腰等于白练,我说过多少遍了?这次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大师兄。”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句声如蚊呐的呻吟。
“那就好。”男人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温和,至于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天生便如此了。男人忽然低头看向两人,感受到男人的目光范海心跳不禁为之一停,好在神色明显是吃惊的样子,倒没有任何为此更改取向的苗头,反观田寒真就只是迎着看过来的那张脸微微皱下了眉头而已。
“不好意思,没想到还有两位客人。”男人歉意的笑了起来一只手尴尬的挠了挠头。
两人很快就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室里,茶水刚刚端上来刚才的那个男人就站在了门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
“那么,长话短说,两位有什么事?”男人拿起茶壶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添满了茶。
“我是田寒真。”田寒真淡淡的开口。
“知道,我们见过你忘了么?上届市武术决赛。”男人露出个微笑。
“我们这次来....”范海开口,打算起个头,却突然被田寒真打断了。
“我师父郭学海被...可能被人杀了,我觉得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想请龙形拳馆帮忙查查他在哪。”
“查谁?”男人轻轻抿了口茶,目光平着液面看了过来。
“丰子源。”
“你说的...是江左神医?”看见田寒真点头男人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很抱歉,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不合时宜,但说句实话这个人我小小一个龙形拳实在一点都不敢查。”
“事关我循州龙形拳的切身利益不得不如此,万分抱歉,然而这却不妨碍我对郭先生的敬意。”男人缓缓站起来朝田寒真躬身抱拳道,“老先生当年在武当山上的风采晚辈至今仍神往不已,晚辈龙形拳泰恒春向郭老先生致哀,节哀顺变。”
虽然还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但有一点倒是提醒了范海,作为一个武馆自然知道拳头的分量,而循州龙形拳馆再强它敢硬接下整个内家的拳头么?
虽心多有替田寒真感到难过,但事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了。
范海忽然也觉得自己挺搞笑的,明明是他师父派人抓的自己和刘晓晓,也可以说要是没这出刘晓晓或许就不会死了,如今自己倒在这老鼠哭猫算个啥回事?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感觉顿时让范海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或许又是因为同为徒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逝去而无能为力所以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缘故吧。
田寒真坐在那,不言不语,像是坐在一片孤岛上,不知从哪来的水流嬉闹着围起了小岛,它闹着,笑着,掀起了无数朵小浪花把小岛轻轻的往前推。
“今天教你起手式,先这样...“水面上,一圈波纹静静荡漾开,一道身影在涟漪中心的轻轻摇曳里撇开双腿,一拳宛若出云闪电似的悍然打出,瞬间无数的残影只模糊的描摹出了一个上勾拳的轮廓,却又忽然间残影齐齐重叠重新化为手肘模样如枝头落英那般翩然收住缓缓放回腰间,田寒真刚想细细看看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涟漪却已然缓缓和着那画面一同消散了。
“师父,这今天的鸡怎么还有一股腥味啊?“又是一道涟漪绽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
“真是嘴刁的孩子,唉,都怪师父,今天早上杀鸡的时候没摁住,从砧板飞人家茅坑里去了,也不知道它那会饿不饿。“面对孩子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嘴巴中年男人大笑了起来。
“师父是个大傻(和谐)!!!“声音刺耳,拖尾略长,却也渐渐消逝了远去,留下一个田寒真,眼角有些湿润。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快的闪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恢复了平静,而那个逐渐在画面里长大的徒弟却已是哭成了泪人,但师父呢?
乒!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田寒真一双已是被泪水浸泡得充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抬起,无数的冰冷瞬间如同决堤一般涌入他的眼睛,额头上,几条青筋悄然凸显。
桌子忽然斜着冲了出去,撞在墙上瞬间断裂。
泰恒春仍旧坐在椅子上,一只拳头停在不足他耳朵两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