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上古神灵，安雨非失敬。”
“古书上还说，六巫医以不死药将我救活后，我便疯了，少侠就不好奇吗？”
安雨非讪笑：“担心这是上仙私事，所以没有过问。”
“我是疯了一阵，但是后来恢复了。”窫窳道，“不死药是有副作用的，我还算幸运，只是疯了一阵。”
“那可真好。”安雨非道，“上神既在此，此地可是昆仑之虚？”
“非也，此地亦有昆仑之名，然非帝之下都。不过，帝之下都有九门，其中一门便在此处，少侠想去看看吗？”
“古书之中描绘的昆仑虚实在令人神往，在下...”
“那就去看看吧。”窫窳道，“如今的昆仑花草仍在，只是诸神已了无踪迹。公子身上有昆仑的气息，去看看本也无妨，只是...”
“只是？”
“只是方才公子体内灵气忽然紊乱，不知适合缘故？是否与昆仑清气有关？”
“修仙之人何惧昆仑清气？”安雨非答道，“应是与方才的雪妖有关。”
“那便去吧。”窫窳收功，走到洞口，“少侠随我来。”
昆仑虚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诸神归隐后，这里逐渐荒废，昆仑虚都快变成昆仑墟了。
昆仑九门，洞府后墙便连接着其中一道门。窫窳引着安雨非往石壁上走去：“人间的路去不了昆仑。”
安雨非跟着他走，石壁仿佛幻像，一走近便消失了。入眼的是一处开阔的草甸，四周开着四瓣的蓝紫色小花，其中立着一座高高的祭坛，祭坛四周石柱之间连有铁链。这番景象安雨非甚是眼熟，一时偏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窫窳指着祭坛道：“神剑苍名曾经便存于那里，如今祭坛之上仍有剑痕。”
“那请问上神，苍名剑后来去哪儿了？”
“苏蕴大人拔出了苍名剑，苍名自然归他所有。苏蕴大人轮回之后，那把剑便下落不明。对了，那把剑和少侠的佩剑外表一模一样。”
“......”按安雨铃所言，此剑是从辰东王府抄出来的，安措能将苍名仿的这么像，一定有苍名剑的线索。
“过了这祭坛，便是炎火山。此山四月生火，十二月火灭。草木生发，待次年四月，一切又会付之一炬。”
说话间，炎火山已在眼前，其上火光滔天。窫窳立于山麓，双臂一张，火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你身负昆仑之气，应该可以穿过此处。”窫需转头向着安雨非道。
安雨非道是多谢。过了炎火山，便是弱水。窫需架起玉桥，横渡弱水。
“三成为昆仑丘，最下板桐我们便不去了，直接去昆仑悬圃。”
昆仑悬圃，天帝园囿。其中有大湖，有繁花如锦，有琼楼玉树，唯独不见昔日灵兽珍禽。
“传说中这里原先是诸神居所。”安雨非道，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记忆深处似有一些东西开始萌芽，有些断断续续地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建木倒塌，百兽殁于火海；彩凤折翼，苍龙坠野...
“是这样，后来他们都归隐了。”窫窳答道，他引着安雨非继续往前走，“昆仑有五城十二楼，诸神归隐后便空了出来。万年前的混战中，昆仑神殿毁于战火，我便将神殿中遗存下来的石像画册存于玉楼之中。”
“为什么允许我进入昆仑，还告诉我这些？”
“你和昆仑有渊源，昆仑的事你该知道。”
“那我是谁？”
“我不认识你，我从未见过你，但你身负昆仑之气是真。”窫需带安雨非登上玉楼，玉楼之中排列存放着昔日镇守此地的神兽之像。当先一个便是开明，开明九首，人面虎身，面东而立；开明之北有凤皇、鸾鸟的石像；开明之南放着六首蛟的石像。
“把他们都放在这里，也算是有个念想。”窫窳垂目道。
安雨非抬头看着凤凰的石像，凤凰展翅垂首，正好与他目光相交。
“楼上还有神兽人形的画像，少侠想去看看吗？”
“咦？神兽的人形？”
“是，在人间时，他们多以兽形示人，人形倒是罕见。”窫需引着他上楼。第一眼便是彩凤的画像，倒也不是因为他的画像挂在前头，而是与周围的素衣白裳相比，他那一身红衣实在太过抢眼。他束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垂到腰间。头上带着金冠，金冠用一支细细的凤钗固定，其上镂空刻着一双翅膀，凤凰尾翎沿着头发垂下。他耳朵上还带着一对耳环，耳环是用镶金的红色玛瑙与流苏连接制成，流苏很长，一直垂到他锁骨之下。他身着红色锦缎，其上用金线绣着花纹，衣摆上亦用凤凰尾翎作为装饰。
窫需见安雨非目不转睛地盯着彩凤的画像，便道：“是不是特别晃眼？”
“是，我一直以为上古神兽都是比较朴素的。”
“其他都还好，他们凤族就不一样了，一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窫需笑道，“不过这只不是凤凰不是昆仑的，穿得还算朴素，昆仑的凤凰还能更花。”
“不是？”安雨非奇道。
“嗯，我没有找到昆仑凤族的画像，但却从后土神殿中找到了这个，想来他应属于后土神殿。我见后土神殿现在也无人打理，干脆把能带的都带了过来，这只彩凤就挂在这儿凑数，其他的都放在别处。”
“能带的都带了过来。”安雨非低声重复这句话，后土神殿现在好像只剩下土伯的石像了，对比之下，他们这些属臣信众实是不肖，“也不知其他的神殿如何了？”
“基本都废了。”窫需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苍凉感。这个世界的主人已经不再是神明了。
安雨非心中的愧疚之感少了些许。他在此间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转身向窫需道：“请问上仙可否见过一个绿衣姑娘？”
“我是循着你身上的灵气而来，未曾见过什么绿衣姑娘。”
“那上仙可曾听说过雪山神殿？”
“有过耳闻，那是混战之后才建起的神殿，不过具体情况我却不知。”窫窳拉着他走到窗口，指着东边的一条小路道，“来，你沿此路行径，可以离开昆仑，抵达妖界。你一出去，便可以见到一个胖胖的老神仙，你的问题，他或许能解答。”
安雨非谢过窫窳，沿着他所指之路行径。小路穿过草甸，通入一处山洞。一进洞，安雨非就感受到了灵气的变化。越往深处妖气越重，他每行一步，身后之景便变一分。终于，一块石壁阻隔了退路。他的面前是一处洞府，洞门被几块巨石严严实实地封住。一个金灿灿圆滚滚的九尾狐仙坐在地上，他面前支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挂着五只烧鸡，木架下生着火，狐仙正在往烤鸡上刷蜂蜜。他身边随侍着一男两女，还有个小女孩抱着他一条尾巴坐在边上。见他忽然来到，无一人露出惊疑之色。
“没有你的份了。”狐仙道。
“大哥哥我叫阿景，我可以把我地分一半给你哦。”抱着狐仙尾巴的小女孩说道，她一开头，其他三人亦自我介绍起来：
“妾身明庶。”
“妾身阊阖。”
“妾......”
“这回你是男的。”狐仙道。
“咳，在下广莫。”
“卓老前辈，我......”安雨非一时会不过神来。
“哎哟，你懵个什么劲儿，我这不是想沾点昆仑的仙气儿吗？”
自称广莫的男子把切好的蔬菜递给卓策，卓策将蔬菜与烤鸡一同架在火上；阊阖则把已经考好的蔬菜与肉类取下，装在竹篾片编制的容器里分与众人。
“老前辈，我......”
“别你了，一会儿是昆仑仙气，一会儿又是我们这儿的妖气，你体内灵力十有八九又乱蹦跶了，你坐那儿先调息会儿。”
这边炙烤的香气直往安雨非鼻孔里钻，他哪里静得下心：“不是，老前辈......”
“哎哟，我们吃我们的，你调息你的。年轻人，定力不行啊。”
“我...”
“别怕啊，你且调息着，别一会儿失控发狂毁了我的洞府。这烤鸡见者有份，少不了你的，吃不了你还能把剩下的给你家繁梦拿上。”
“那多谢前辈了。”安雨非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依卓策所言原地坐下调息起来。他体内的灵气确实又乱了，但那边吃得开心，他的怎么可能静下心来调息？
“阿谷呀，你再去取只鸡来。”卓策向着明庶吩咐道。
“妾身这回叫明庶。”
“成成成，你说啥就是啥，快去。”
明庶应了一声，化作一阵风离去。
这只鸡想来就是给安雨非的了，听了这话，安雨非脑子里就剩下了“食物”二字，心是一点没静。
卓策看他那边坐得难受，便起身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背上，帮他疏导灵气。
“你这定力不如以前了啊，要好好修行，最好找个时间闭闭关。”
“多谢前辈指点。”
卓策伸出一只手凌空画了一个圈，一个身着碧色纱衣的女子显出身来，卓策向着炙烤架得方向抬抬下巴，道：“清明，去把吃得拿过来，我们一起吃。”女子应声而去。
安雨非心中暗道：“古书诚不欺我，只要是个狐狸，无论修为深浅，都克服不了喜好安逸的本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