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水哥！谢谢水娘，明儿村正帮写了公证欠条我们就送来，您放心，这钱保证还。”
蒙老娘说着，郑重其事接了钱，又在蒙水娘的面前，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账，这才道谢离开了。
这一日，只到晌午过后，娘儿俩就借齐了进学金，还多出来五十多钱。
统共只走了大概一百三十多户人家，有三家富农借了100钱，还说什么时候还都行。
蒙老娘当场就请求，若无急事，富农家的钱就放后面还，他们也欣然同意了。
其中村中的首富冷家的冷老爷，听说了娘儿俩挨家挨户借钱给卡卡上修学的事，还亲自送了100钱，再借100钱，也说什么时候还都行。
经过这一日的借钱事件，卡卡对自己的老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望着老娘的眼里都冒星星。
跟卡卡一样佩服蒙老娘的，还有蒙老爹，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了，蒙老娘让他佩服的地方还少吗？
有时候蒙老爹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妻子，竟然不甚了解。
而蒙老娘对他，哪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领会，他何其有幸，有个心思如此玲珑的妻子。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捡来的媳妇本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在战争中遭遇不幸才把家人身份都忘了，随他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小乡村受苦。
不过，蒙老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你能借到钱，干嘛还要我先去触两天的霉头？”
“怎么？生气了？”蒙老娘笑了，明眸巧笑，轻睐了蒙老爹一眼。
蒙老爹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他深叹的那口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承认，他从未如此为难过，前两天，是他人生最度秒如年的两天。
“还不是为了你闺女？”蒙老娘道：“若不让她见见你这两天的艰难，怎让她学会体恤，学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学机会？再说，也是让她见识这世情冷暖，人事圆滑，我这是在教育卡卡。”
蒙老爹没有反驳，因为很多时候，妻子比他更有主意。
终于到了修学堂秋季进学的日子，卡卡起了一个大早，有些捱不住的兴奋、期待，也有些恐惧、担忧。
多少人期盼的修学堂，连哥哥多奇都没能上的修学，在全家人的努力下，她终于就要如愿以偿了。
兴奋归兴奋，每当想到被当掉的哥哥多奇，卡卡心里就不是滋味，总觉得亏欠哥哥甚多。
但无论怎样，她终于要迈出修炼的第一步了，她没忘记哥哥的牺牲是为何，父亲的沉默和不顾一切是为何，还有母亲挨家挨户的辛苦借钱又是为何，全家的重任抗在肩上，自己逆天改命的重任也压在肩头。
所以，卡卡，加油吧，既然选择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进了学堂，就必须努力争取国家经费供修，只有争取到这个，她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才能不辜负所有家人的付出。
因为两千钱，只够她读一个秋季的修学罢了，他们这样的家庭，负担不起一年四千钱的高昂修学金。
出发前，母亲特意将卡卡叫到房间里，交代些体己话。
卡卡乖乖跟老娘进了房间。
从关上房间门开始，蒙老娘就一直盯着卡卡瞧，也不说话，卡卡也不知道娘亲在瞧她什么，她脸上又不能长花儿。
蒙老娘看着眉清目秀，长得粉雕玉琢的卡卡，隐约可见当年自己年轻的影子，这不是好事，女孩子太出挑就容易招人惦记，特别还是贫苦农家出身，毫无家世背景可依靠的女娃儿。
卡卡窥视未来的全程，她都在旁目睹，虽然不知道女儿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只看卡卡的情绪和说词，蒙老娘大概也能猜到个一星半点儿，再加上她自己的经历……
蒙老娘手上捏了一把绣花针，她下了好几次的狠心，可望着卡卡那张粉嫩嫩的小脸，那天真无邪的星眸，她硬是没能下得去手。
稚子何辜？
罢了，蒙老娘扔了绣花针，拿起剪刀几剪子剪掉卡卡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小长辫，只留寸长的短发。
卡卡惊了一跳，直到蒙老娘剪完，她才愣愣地摸了摸剪得一点都不平整，甚至有些地方都剪秃了的，经典的狗啃式头。
卡卡没有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有这个权利！
罢了，卡卡还小，才八岁，迟些再做打算吧！蒙老娘安慰自己！
但有些话，还是早叮嘱早好。
“卡卡，有些话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早，但你是看过了自己未来的人，理应也比其他孩子要更懂事些。
对女人而言，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是致命，一是感情，二是金钱。
对于感情，千万记住：对人，特别是对男人，万不可太热心，保持三分礼貌，七分淡漠就够了，千万别轻易相信男人，千万别轻易动情。
至于金钱，这个世界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特别在修炼一途上，金钱的诱惑更是有如洪水猛兽，我们要争取，但切记不择手段，尤其，是以有损己身利害的手段获取金钱，懂吗？”
卡卡点了点头，她真听懂了。
“娘亲放心，除了表现修炼上的天赋以争取国家经费供修外，卡卡向你保证，绝不轻易随便招人惹事。”
想到自己的前程梦境，卡卡怎能不懂母亲的苦心以及她眼中的担忧和情绪。
窥视过未来，就算她一时还无法明白感情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那是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所以，今后她都会特别小心地保持与男人的距离。
蒙老娘还不放心，又把多奇小时候的破旧衣服也给卡卡换上，彻彻底底将卡卡打扮成了个土里土气的粗鄙假小子。
连卡卡平时随身所带的小荷包，蒙老娘都给换了个以前多奇小时候用过的旧荷包，这才放父女二人上路。
路途不远不近，路上这两天送小孩上修学的人又多，人多就乱，人贩子也容易混迹其中，太出挑的孩子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蒙老娘也是操碎了心。
“卡卡，以后在学堂，万事不可逞强，不能出头冒尖，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蒙老娘一边叮嘱一边送卡卡父女出门。
卡卡一边嗯嗯点头应着，一边细心检查着自己原来荷包里的零碎玩意儿，是否都有放到“新荷包”里。
特别是有一片大人手指长宽的彩色小羽毛，色彩非常艳丽，比彩虹还要漂亮十倍。
那是母亲两年前送给她的护身符，卡卡很喜欢！
听说修学堂里衣食住行什么都管，也不让随便带东西进去，最多让带个惯常用的随身小荷包。
所以，卡卡父女几乎什么也不带，除了借来的进学金，以及蒙老娘用荷叶给父女二人包的两包中饭。
从秀水村到里湾镇，跑马也要走上大半日的路程。
秀水村这次孩子多，统共有六名小孩要去上修学，也是超出了本村的历史之最。
冷财主家的孙子冷子诺就是其中之一。
其中四个小孩早在昨日就已动身去镇上了。只有需要借钱的卡卡，和有着快马的冷少爷才在今晨出发。
卡卡父女二人刚乘着牛车行到村子口，便遇上了冷家的豪华送学队。
卡卡望着冷家高大气派的马车队，说没有眼前一亮的羡慕也是假的。
但也仅此而已，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这些在外的东西，已经不足以吸引她的目光和好奇了，因为她的目标和方向，不仅此而已。
冷老爷的马车在卡卡和蒙老爹的面前停下了。
冷老爷从豪华的马车里探出个头来，“蒙老爹，不如搭我家的顺风车吧？我家的马车最多两个时辰可到。”
冷老爷亲自邀请，又曾赠钱、借钱支助卡卡，现在人家亲自出言邀请，也是一番好意，蒙老爹不好拒绝。
再说镇上修学堂今日肯定人满为患，当然是早到早安心。
蒙老爹放回了牛车，与卡卡一同坐上了冷家的豪华马车。
马车里就冷老爷和他的孙子冷子诺两人，本来还有一个外乡买来的丫头在车里伺候，卡卡父女上车后，她就退到前头和车把式坐在了一起。
冷家的马车很舒适，很宽敞，里面竟然还设有精巧的软榻，茶几，博古架等日用摆件，即使增加了卡卡父女二人，也并不显得狭窄拥挤。
冷老爷虽然姓冷，但卡卡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冷，反而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虽然背都有些佝偻了，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和好精神。
至于冷子诺，却实实在在人如其姓，平时在村里就清傲惯了的，他从不与村里同龄的小孩子玩耍。
卡卡与他也不相熟，最多偶尔见过几面，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
此刻，与卡卡相对而坐的冷子诺，就好像十分地不欢迎卡卡父女。
从卡卡上车起，冷子诺的下巴就是扬着的，他一直斜眼看着卡卡。
卡卡也不与他计较，正好，自己也可以不用出于感谢而表现出敷衍的热情，所以卡卡也只在上车时，看了冷子诺一下，就别开了眼去望窗外的风景。
“蒙老爹，卡卡，请用茶！”冷老爷热情地给卡卡和父亲都沏了茶，蒙老爹不善言辞，道了声谢就不知道说啥。
卡卡只是个小孩，所以，她只做小孩子的事就够了。
但在卡卡心里，却是很感激冷老爷的，冷老爷先是借钱给她，还免费支助100钱，今日又顺搭她们父女俩，还以礼相待，这恩，她记住了。
第一次喝这么精挑细泡的茶，卡卡也懂得要学着点儿，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所以卡卡是看着冷家一老一小都喝了，她才照样子小心端起那精致好看的茶杯来，轻抿了一口，入口先苦，而后回甘，还很清香，心中不由赞道：好香的茶，还有回甘，果然是富人家的东西，喝起来就是不一样。
喝了茶，卡卡依旧把脑袋趴在车窗上，去看窗外的风景，即使冷子诺多次对她投来了审视好奇的目光，以及想要搭讪的暗示，她都视而不见。
其实，冷子诺对卡卡的好奇，还是由卡卡那一身的男扮，那一头怪异的狗啃短发，以及比他还要冷傲十分的态度所引起的。
想他冷家小少爷，何曾主动对别人暗送过秋波？
但卡卡却觉得，冷子诺再小，也是一男的，她就要与他保持距离。
马车内的气氛很冷，蒙老爹却习惯了，卡卡也不以为意，倒是冷老爷觉得好像总要找些话说，于是他笑着咳了一声，道“卡卡，子诺，到了学堂，你们就是一起修学的道友了，出门在外，同乡就是一家人，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啊。”
卡卡听闻，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我会的。”
“哼，谁要跟个假小子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啊！”冷子诺超级不爽卡卡比他还傲娇。
卡卡也不生气，依旧对他礼貌地笑笑，不语。
“子诺，怎么说话的？”冷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忍心当着外人的面批评自己的小孙子。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不一会儿，冷老爷就无聊地睡着了。
只有冷子诺坐在那生闷气，真是的，爷爷干嘛邀两座冰山同乘马车呐？
他好讨厌！
两个时辰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冷老爷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熬了小半日，终于熬到里湾镇。
冷子诺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上镇里，对于热闹的街市，宽大气派又整洁的大街好奇得不得了。
一次马车正巧经过一班杂耍团，第一次看到杂耍表演的冷子诺竟兴奋得忘形，拍手尖叫起来，就像卡卡第一次去龙城一般，满眼冒星星。
卡卡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幼稚！曾几何时，自己已经与幼稚无关！
不过，卡卡连龙城都去过，看过比里湾镇还要繁华十倍不止的街市，她没有任何好奇的反应也正常。
就算有，卡卡想，现在的自己可能也不会像冷少爷那么幼稚地表现出来了吧！她早已把自己当大人！
里湾镇的修学堂在主城以西，冷家的马车到达时，已是正午十分，登记新进练习生的教习都去休息吃中饭了，要到未时才又开始登记。
所谓的练习生，就是对进了修学堂，上了修学的孩子的统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