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让月大厨拿着药膳来到医馆,自己则跟在后面,她人微言轻,倒不是很让人信服。
月大厨毕竟是大厨,威望还是有一定的,他拿着药膳招呼着伙计让病人服下,刚开始有疑心的病人倒也不排斥吃了。
月大厨高兴极了,安歌也是。
洛尘见状,走近月大厨,“月叔,谢谢!”
大厨摸了摸脑袋“这啊你要感谢安姑娘,是她昨晚一晚没睡熬出来的。”
洛尘看向安歌,安歌看向病人,看着那些不再排斥吃药的病人满眼高兴和得意,她转过眼来,与洛尘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安歌走近“他们愿意吃药了,你也不用整天看那些医书为他们忧愁了。”她的眼里是干净和欢喜。
“嗯。谢谢”洛尘撇过头,说的轻轻的。
“不用谢不用谢。分内之事而已。”
医馆的药膳出了名,人人赞颂洛神医神通广大,心灵手巧,他虽出面解释那药膳不是他所为,但是门口排队的人儿一分不减,又多了些,叫安歌好生惆怅。
这天,安歌照常端着汤去往洛尘房中,人不在,她出门,天空飘来些白色的柳絮,她认真一看,才发现是雪。
深秋已过许久,安歌还以为,今年的雪不会来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安歌伸出手,雪一片一片落入手中,随即又化了。她总觉得,这雪下的有点不平常。
安歌将汤放在桌上,出了尘居,游荡在大街上,此时不比平常热闹,清净了些,安歌总觉得不安。
安歌很快回了医馆,见着小侯急匆匆的在门口徘徊也不知是干嘛,见了安歌,走来。
“安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被皇上召进宫了。”
“皇上突然召先生进宫为何?”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北边的枯死城闹了天花,死伤惨重。皇上召公子进宫,想必是想让公子前往枯死医治天花。可天花乃瘟疫,又如何得治啊!这一趟是祸啊!”小侯连连叹气,皱起了眉头,一副担忧样子。
“天花...”
女主游羊出现后倒是也闹了天花,可是这次为何提前闹了。
安歌突然想起,在洛尘和游羊的谈话中,洛尘曾说到此次天花的往事。
“你这伤疤怎么回事?”游羊拿起洛尘的手,细细摩挲,满眼都是心疼。
“无事,之前闹天花落下了痕迹罢了。”
那年,他得令远赴枯死医治伤员,却不料接触途中染上天花,差点就和他们一样在枯死自抱自泣。
再后来,他好了,枯死的百姓却不能像他一样幸免于难,皇上怕其他的百姓受到牵连,于是派人将染上天花的百姓都围在了枯死,不允许他们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去,他们被绝望充斥,自暴自弃,没有人能够救赎他们。
枯死城一夜之间枯死。
洛尘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闭上绝望的双眼。他被誉为神医却也无法解救这场灾难,他无能为力。那件事成了洛尘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末世,像枷锁般锁住了他,永远不能释怀。
书中记道“枯死城,姓氏失考,得之异人丹徒之家,由此蔓延天下,至今种花者,枯死人居多。”
“先生...”安歌急迫的想要去皇宫阻止洛尘远赴枯死,小侯拉住安歌,“没用了,洛神医昨晚得令今一大早便赶去了枯死”。
“还是来不及了啊...”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小侯,快,给我准备匹马。”
“安姑娘你...”小侯诧异。
“我要去找先生。”安歌一脸坚定。
“不行,公子走前要我照顾姑娘,我不能...”犹豫,小侯微微转过身,刚好露出了腰间的骨哨,安歌一把夺过,吹了一声,一匹马便向安歌奔来,安歌快速骑上,“多谢。”绝尘而去。
安歌走后,月大厨站在小侯身旁,同小侯一起看着你离去的方向,“你不该这样的,你会害了她。”
“我知道,但是我更不忍公子客死他乡。”眼里有一丝的于心不忍。
“你不忍公子客死他乡,却忍安姑娘去送死吗?”月大厨蹬着小侯,气的颤抖。
“不,我只是觉得,她能救公子。”
“或许吧!”月大厨摇摇头背手而去。
“安姑娘,对不起...”小侯低下头。与公子平安归来吧,这样我的愧疚或许就不会那么浓烈。
安歌骑马一路狂奔,她其实不会骑马,在电视上看过,最多的交涉还是南柏带她去骑马场。
那时的安歌也不敢骑马,南柏劝了好久安歌也只是敢坐上马背,任南柏牵着。
她害怕骑马,但是她更害怕洛尘一去不回。
于是她一路向北,为他奔赴万里,只为共赴这场千年的浩劫。
等安歌赶到枯死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洛尘已染上天花,枯死城一片死寂,安歌跳下马,游荡在街头,她不敢相信,一场天花真的会让一座城足以毁掉,毫无生机,只剩下了鸦哭和凄清。
此时还未封城,安歌向救助的医者询问洛尘的下落,终在一家客栈找到苍白的洛尘。
“先生...”安歌哽咽,她始终不敢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生的一副好皮囊的的先生此时红疹满身。
“小...歌...”洛尘用手挡住门外进来的光,好一会儿才看清安歌的模样
“你...怎么...会...”
“我啊是听说先生出来玩不带我所以偷偷跟出来的。”安歌把自己的语气稳了稳,想显得平常些,却还是抑制不住颤抖的尾音。
洛尘抬头扫了扫安歌,目光定在安歌还握着的骨哨,安歌连忙把骨哨藏于背后“小侯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抢了他的骨哨。”
“你不该来的,小歌。”洛尘满眼担忧。
安歌蹲在床边,想将手贴在洛尘的额头上却被洛尘歪头躲过“何事?”
“想测一测先生的体温。”
“不可,男女有别。还有,以后别老是靠我那么近,你的笨会传染给我的。”到现在他还是不肯告诉你他得了天花,即使不惜以打趣你来移开话题。
“不要,我要永远和先生在一起,我说过的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先生。让我留下来吧!”
洛尘眼里闪过动容,但还是坚决的狠下心来“小歌,你快走,离开这里,如若不然,我便将你赶出尘居。”他不能让安歌在这里久呆,这里都是染上天花的病人,更何况,自己肯定也时日无多了吧。
他从来都知道天花有多危险,只是圣命不可违。
“不,就算先生要将我赶出尘居,我也不要离开先生。”
“不行!你不离开我便...我便...”洛尘想坐起来赶安歌走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体温急剧升高,他重重倒在了床上。
安歌焦急的喊来太医,太医全副武装替洛尘看了看。
“他现在寒战、高热、乏力、头痛、四肢及腰背部酸痛,体温急剧升高时便会昏迷,这是天花的正常现象。”太医娓娓道来。
“那...可有解救之法?”安歌一个不稳,打了个踉跄,她扶着墙,尽量稳了稳声音。
胡太医摇摇头,一脸可惜“只怕是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好一个回天乏术,你们不是太医吗?为什么连一个天花都医治不了?庸医!庸医!”安歌扯着胡太医的衣领子,气红了眼,咆哮着,几近失控。
“姑娘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天花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啊!你们随他而来,为何不护他周全?”安歌甩开胡太医,跑出房间。
那是安歌第一次对别人发脾气。
另一太医上前,将手放于他右肩“她也是护人心切。”
“我知道,只是可惜了这洛神医...可惜了。”胡太医摇摇头,望向床上苍白的洛尘。
染天花者,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在安歌的那个时代,天花似乎从九十年代起就变成了遥远的存在,那里有疫苗,有先进的机器设备,有精湛的技术,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洛尘迟早会痊愈,只是她舍不得,让这件事成为他心中的那一道不可磨灭的疤。
安歌跑出客栈,来到城门口,城门紧闭,底下的百姓惨绝人寰,哭声,叫声,绝望充斥整个枯死城,却仍换不来城楼那些官兵的一丝动容。
安歌回到客栈,太医们正在商量对付之策。
“一书记载,服用白牛蝨四十九枚,可解天花。”一位太医说道。
“哦?确有此事?”
那位说话的太医摇摇头“还未证实。”
大伙纷纷面露难色,“这...”
“不可!”胡太医突然插嘴。
这样巫医水平的记载安胡太医何尝不曾看过。
“天花肆虐多年,但历代以来,凡是犯过天花的人,若是得以存活,便不会再次感染。我们将那些人送来这里,由他们悉心照顾或许可减少伤亡。”胡太医出言。
“可为一策。”太医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天花具有强烈的感染性,就算在同一个客栈也得处于隔离状态,于是安歌搬了张小桌子,坐在房门口陪洛尘聊天,一有时间就陪着他。
“先生,今天枯死又有很多人病重而逝,可我一点也不怕先生如他们一般,因为我的先生啊,是神,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神。”
“先生,今天雪又大了些,我生于南方,从未见过雪,可如今却也没兴趣去研究雪了。”
“先生,今天...”
“先生,你别怕,小歌在这呢,小歌会一直一直陪着先生的。”
洛尘时常昏昏沉沉醒来听见安歌的一些话语,也时常听着听着就沉沉的睡了下去。
这天,洛尘不知为何早早睡去,安歌索性就干脆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不去打扰他。安歌望向远方,雪很大,漫天的白色围绕了整个枯死,没有一丝风,是个烦闷、寒冷的天气。
墙角的一处,一只小白鼠看着安歌,少女托腮拧眉,惆怅的气息满的溢了出来,过了会儿,老鼠朝着安歌的方向跑去。
安歌正苦闷,一只小东西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小白鼠。
安歌倒是不怕老鼠,毕竟以前落魄时和南柏生活在那间又破又烂的屋子里老鼠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老鼠双手环胸,吱吱吱吱的叫着,她清楚的听到,老鼠说:别惆怅了,丑。
安歌瞬时被逗笑了,随即睁大眼睛,“我,我能听到你在跟我讲话。”
“嗯?嗯。”老鼠倒是一脸淡定。
“小老鼠,我能听到你讲话唉!!!”
“孤陋寡闻,世界无奇不有,能听见我讲话有什么奇怪的。”小老鼠双手环胸靠在台阶上一脸鄙夷看着安歌。
“这应该就是南柏说的那个能力吧。和动物交流?倒也有趣。”安歌心想。
“小老鼠,你从哪里来的啊?”
“老鼠还分哪里来的?”
“那你叫什么啊小老鼠?”
“你不是小老鼠小老鼠叫的挺欢吗?”
“好...好吧。”安歌败下阵来。
安歌将小老鼠捧起,伸出食指抚摸它的毛发“小老鼠,你说,如今这枯死城满目萧瑟,十有八九都是染上天花之人,我该怎么办,才能帮他、帮枯死度过这个劫。”
小老鼠没应答,它看了看安歌,又看了看紧闭着的大门。那里住着的就是她心系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