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亦与池烟儿走后,须臾这般傲气的龙,竟是颇为贴心的将我扶至床榻,掀了床被,唤我躺下,叫本座委实有些闻宠若惊,一口一个本太子的须臾竟会是这般细致,细致的盖上薄被又掖掖被角,这些,也就阿木能做到如此。
似须臾这般龙宫太子,大多仙家都对他极是恭敬,想来地位不低,不该是会伺候人的主。
本座也确实无力,便随了他的动作,心中虽惊疑,青衡帝君一直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我心头仍有疑问要问,不能胡乱失礼,惹了帝君不快。
其实……还有些尴尬。
若换做是阿木,绝不会如此。
若是阿木,也不必麻烦须臾相帮,阿木自会抱着我至洞府中的床榻上躺好,连半点路都不必走,本座也定要借此机会闹一闹他,他应是会无奈笑笑,轻唤一声娘子,又奈何不得,应是会端来亲自熬煮的汤药,眼中满满的不忍,再备上削成花的灵果,哄着我喝下满是苦味的汤药,再喂一瓣灵果。
这厢里想想阿木走走神,自觉尴尬之感烟消云散。
须臾招手唤:“好友,你来看看墨书,她怎么都躺了三日了还是这样?那丹药莫不是无效?”
语落,便见青衡帝君缓步至床前,须臾见状让开来,十重天上最是清冷不易亲近的上君微微弯了身,我僵僵躺着,眼睁睁看着他洁白修长的指节覆上本座露在床被外的手腕,指尖覆上温润灵力,凝神把脉。
“只是无力?”
本座老实点头。
青衡帝君默然,抽回手去。
须臾关切询问:“她怎么样?”
青衡帝君道:“无碍,只是被法阵吸纳了许多精气而致,明日便可痊愈。”
我连忙道谢,倒没想到,如此清冷的帝君竟会为我这等小仙看诊。
青衡道:“不必。”当真是惜字如金。
须臾看我与青衡帝君这般无言相对,看得发笑,顾自行至桌前落坐。
我道:“帝君……”
青衡:“你……”
同时开口,便惧都一怔,而后到底是青衡先开的口,“你说。”
我却也不客套,将当下心系之事道出,“小仙昏迷之前,曾听帝君说是法阵出了差错?那阿木复生一事还能不能……”
青衡微微摇头。
我心中悬起一块石头,“是……不能复生吗?”
青衡并未回答此句,而是道:“法阵并未出错。”
“帝君此话怎讲?”
青衡神情漠然,似是全不在意,淡淡然道:“你口中所言的木灵阿木,当真存在?”
“帝君此话何意!”本座心中生出恼意。
不说无名山中的妖皆可作证,便是须臾也曾见过阿木,阿木怎可能不存在,他此言,难不成会是本座胡编乱造一个妖出来不成!
青衡眉头微蹙,道:“不能复……”想来那后面一字是个生,生字未出口,便教一旁的须臾将话头截下。
须臾道:“青衡的意思是法阵没有问题,你那阿木不能复生是因为…是因为你灵力不足以撑到他凝出实体再到复生这一过程,你别看青衡他这样冷着张脸不近人情的模样,其实他本心至善,决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白白送命。”
我听得疑惑:“……当真?”
须臾挑眉:“墨书,我堂堂东海龙族太子还会诓你这初初修成的仙蛇?”话音中隐隐透着怒意。
不过确实如此,我只是无名山中一只再再寻常不过的黑蛇妖修成的小仙罢了,堂堂太子不至于诓我。
见须臾当真动了怒意,自觉理亏,便诚恳道歉,须臾挑挑眉,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谁让本太子认了你当朋友,你以后莫再胡思乱想就是。”
我乖乖应声,待一息之后,出声问须臾:“那阿木怎么复生?”
“你当真决意将他复生?”
我道:“这是自然。”
须臾道:“好罢,你若是真想复生阿木便勤奋修炼,这十重天界之中,也只有天帝一人用此法安然将一位帝君神魂重聚得已复生,我想你复生阿木只后,也不想连一句话也没说便命归黄泉了吧?”
我点点头。若真的可以谁又想好不容易再次重逢,却又是生死离别呢?
须臾道:“墨书,你资质不差,若恳专注修炼,大概有个千来年的修为就成。”
千来年?!呜……好长的时间。
我想早日复生阿木,便能够早日领着阿木一起回去,回无名山中,见小山猫和小兔妖,还有树爷爷和白曦她们。
须臾道:“怎么,是不是想放弃了。”
本座目光坚定:“胡说,我才不会放弃!”
须臾朗声大笑。
不多时,窗棂前飞来一只灵鸟,扑扇着翅膀,青衡帝君一弹指,窗门打开,灵鸟入内,歇在青衡帝君肩头,凑至他耳旁小声鸣叫,青衡目光沉沉,转身便走,行至房门前,又停下脚步,侧首看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倒不似方才那般冷沉,未说话,须臾见状,同我道了声好生歇一日便起了身要走,我出声询问那小白花的水浇是不浇?
问的是青衡帝君,答的却是须臾,须臾噗嗤一笑,“不浇,你往后都不必再浇。”
我疑惑,“为何?”难道是要让我回三重天去?
那便有些糟糕,三重天的仙丹给得实在少得可怜。那千百年的修为慢慢修,没准儿能给拖到万年久。
青衡道:“看顾花草之事已交由他人。”
看来……是真要让我收拾收拾回三重天中去吧。
却听青衡帝君又道:“你只做本君随侍,”顿一顿,“随时看茶即可,便无须两头兼顾。”
我有些吃惊,青衡帝君莫不是……我先前十分殷勤的看茶递水,他并未嫌弃,反而有些于心不忍?只管看茶,这般好事?我莫不是还在昏迷之中白日做梦?
“薪酬依然,你要多少皆可。”
本座……有些傻。只觉得天上掉了好大一块馅饼,砸得有些晕。
“你……”青衡微微蹙眉,“不愿?”
我忙说:“没没没,愿意愿意愿意,多谢帝君!”
教一旁须臾看得直发笑。
我也没顾他如何反应,心中小忧愁消得干净,这样,也就是努力修炼个千百年便能同阿木相见了,真好。
青衡帝君见此,也不知是不是我开心得过头,竟好似见到那张一直未变的冷漠面庞有了一丝变动,那微红的薄轻轻扬了扬,是一个极浅的笑,转瞬即逝。
青衡似乎有事,连带着须臾也一同告辞,我躺在床上无事发呆,等着恢复体力,能下床走动之后,便去青衡跟前当随侍。
半日后凌青亦与池烟儿到来,池烟儿尤还是那般活泼模样,我出声询问,她便如实告知,那浇花的活计是交由了她二人。
不止如此,帝君殿还来了好些看着就十分傲然贵气的仙子要同我等一道在帝君殿中任职,仙子们个个都好看,就是不拿正眼瞧人,只怕很难相处。
我疑惑不是听闻青衡帝君不喜招仙子入内伺候么,怎么突然就来了好些,但到底是青衡帝君之事,我等在手下做事的小仙实在不该过问些不该问的。
新近仙子不好相处么,那便不招惹就是。
第二日我能蹦能跳,自觉收拾一番,到帝君殿中做随侍,果然得见殿内立了好些新面孔的仙子,个个看人都带了几分鄙夷,似乎她们很是高贵似的,确实是不大好相处,自然就离远些,不去看就是。
殿上,青衡早早起身,又复坐于一堆册子旁专注批阅,一息之后似是察觉我的到来,抬了眼帘看来,我行一礼,恭敬唤一声,“青衡帝君。”
清清冷冷的帝君,破天荒开口道了一声早。
惹得守在殿中新进仙子齐齐看来,脸上写满了诧异。
青衡帝君不觉有甚,只是招了手,问我是否无恙,我自老实作答已无大碍,青衡见此,仍是覆了手来,本座不避不退任他查看。
心道这帝君却是如须臾所言,本心至善。
帝君撤回手似乎安心几分,我拿了一旁备好的茶具沏了茶端去,青衡接过,小口慢饮。
我等了个还算好的时机,见青衡得空看来,便试探性发问:“青衡帝君,小仙心头有一疑惑一直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讲。”
“帝君在……”逃婚之后,这样言说不好,“听须臾好友说帝君有一段时日于仙界不见踪迹,遍寻不得,不知帝君那时可曾到过妖界静水湖一带。”
青衡沉吟一时,颔首,“确曾。”
哦,原来如此,有些妖灵化形会被路过的人或仙身周的人气仙气所影响,青衡帝君如此修为,还有纯正仙气绕身,阿木将要生出形的关头,机缘巧合之下沾染了青衡帝君的仙气,便因如此,化灵之时方才会化成青衡帝君的模样。
也难怪,这世间竟能有如此相似的面庞。
这傻阿木,也是因青衡帝君之故,一直不喜自己的模样,这原本怪不得他的。
青衡帝君似有疑惑:“怎么了?”
我摇摇头,道:“没事没事,多谢帝君解惑。”再恭敬行一礼。
心中念着,待得阿木复生,一定要将这些告诉他,便实实在在解了他心头结。
青衡帝君沉默片刻,道:“他与本君很像。”
彼时我正念着阿木出神,随口答:“嗯,是很像。”须臾还说有机会要让阿木同青衡站在一块儿比一比,是不是当真一模一样呢。
未听见回答,片刻,方才回神,自觉方才失礼了。
但,本座还有些疑惑,青衡帝君是怎么知道阿木同他长得相像,且他那话语,就好像亲眼瞧过似的。
莫不是……那日法阵之中我所见,“帝君都看见了?”
青衡点头,“嗯。”
唔……好吧。也没甚打紧。
我笑了笑,“他叫阿木,是木灵所化。”
青衡再次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