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山庄,新房。
入目是一片红,喜庆,妖娆,热情,温暖。大红喜字贴的到处都是,红木桌上精巧设计的玉碟摆上了奇珍异果,一对精巧的鸳鸯杯交颈缠绕,旁边一对龙凤蜡烛燃烧得正旺。
无忧径直走向婚床,红色锦被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活灵活现、纤毛必现,被子不知是何材质,入手柔软温润。被面上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枣子。
龙凤锦被,龙凤蜡烛,鸳鸯杯,早生贵子,大红喜字……无忧环视房内的布置,细细打量着即将入住的房间,轻轻翘起了嘴角,眼里跳跃着抑制不住的神采。
青梅竹马,见证了彼此年少无知的童年,陪伴了彼此青春萌动的花季年华,今后将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无忧双手绞紧了衣角,按捺住内心的期待与喜悦,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桌案上龙凤烛的光焰,在忽明忽暗中炸开点点火星,幻想着相依相守的美好爱情。
繁星闪耀,月色微凉。无忧左等右等,正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时,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道红色的身影推门而入。
慕瑾,她的新婚夫君。从未穿过红衣的他,清冷的眉眼在红色的映照下,显出一丝醉人的妖娆。
无忧微皱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眼底盈满了光彩。
她欢快地从床上起身,脸色灿如桃花,轻轻唤了一声“慕瑾”。
慕瑾清冷的眸中映着无忧被红色嫁衣衬托得娇艳动人的面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度,但不过一瞬间眼神又黯然了。
他右手持起酒壶,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鸳鸯杯时,一时有些恍然。
鸳鸯,成对出现的鸟类,爱情的象征。
无忧轻扯了扯他的袖口,眼里流露出疑惑之色。
慕瑾回过神来,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无忧,然后默默倒酒,一人一杯。
无忧这才收起疑惑,和慕瑾饮下合卺酒。
酒水带着花的清香和淡淡的回甘,无忧尚未来得及回味酒的醇美,抬头间看着慕瑾的大红喜服,脸上蓦地发烫。
她垂眸掩饰眼底的异色,走向梳妆台。慕瑾一如既往、安静的帮她摘去头上琳琅满目的珠翠,再一一放在首饰盒里。
“慕瑾。”新婚之夜,不必多想也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忧紧张得不知道手该放在哪儿好,说的话也结结巴巴:“我,我们,能不能不一起歇息?”话音刚落,她就懊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新婚夜,自然是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哪有不一起歇息的道理。
然而,悲催的是,新婚夜来了月事!但是这种事情多难为情,要怎么说才好?
无忧纳闷地皱了皱眉头,明明以前很准时,这个月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慕瑾看着无忧紧张无比的神情,心底五味陈杂。这是他的新婚夜,可是新娘子居然问新郎能不能不一块儿歇息,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
果然,她是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吧。想到这儿,他眼底的清冷顿时染上一层落寞。
“我睡书房。”慕瑾从来就舍不得看无忧为难,说着,就要转身准备出门。
睡书房?哪有新婚夜睡书房的道理?虽说自己的确有为难之处,但是新婚夜就被冷落,夫妻分居,这明显不是新婚男女该有的正常对话吧?
无忧蓦地起身,紧张之色顿时消褪,眼底浮上毫不掩饰的惊诧之色,脱口而出道:“等等。”
慕瑾下意识地顿住脚步,面色淡定,心下却隐隐有一丝喜色。莫不是刚才自己误会了?忧忧没有赶自己的意思。
“起码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看到慕瑾无动于衷的神色,无忧抿了抿唇:“毕竟是新婚夜,如果你出去了,还不知道外界怎么胡说,我不想家人担心。如果你不愿意……你睡床,我可以打地铺的。”
似是怕他不答应,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明天我就搬出去,就这一晚。”
其实,她早就知道,慕瑾不是自愿娶她的,几年前,他亲口说我不是你的哥哥,不要叫我哥哥,后来,又听到他对人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直到半年前,她听到他对父亲说,我会永远照顾无忧。
所以,娶她是责任,无关情爱。
她毕竟从未见过那个他喜欢的人,自然心怀幻想:婚姻是一生的羁绊,在一起了就是永恒。她有信心让自己成为他心底的唯一。
只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新婚夜他的一句“我睡书房”,就足以让她一败涂地。
“呵。”心上的惊喜不过一秒就被失望击败,慕瑾喜色顿消,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笑了,“忧忧,你在怕我?”
如果你不愿意……究竟是谁不愿意?
不想家人担心,才是自己能够留下的真正理由吧?如果不是为了家人……
慕瑾自嘲地笑笑,看也不看无忧一眼,径自收拾床,躺在了一角,背过身子。
无忧听着慕瑾的问话,不知作何回应,看着慕瑾特意留出的大片空床,眼中一阵明明灭灭,最终化为平静。她轻手轻脚的躺在慕瑾身侧,下意识地离得远一点。
两人各自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实力见证了何为同床异梦。
清晨,无忧从睡梦中醒来,不出意外,慕瑾睡过的地方一片冰凉,人早就不在了。龙凤烛已经熄灭,烛泪殷红;大红的嫁衣有了些许折痕,不复明丽如初。
“春晓。”无忧轻轻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小姐。”门吱呀一声响,绿衣女子快步走进来,顺手把手中的洗漱用品放好。
无忧慵懒的揉了揉额角,声音无力,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慕瑾呢?”
春晓不明就里,一边伺候无忧梳妆,一边回答:“萧管家说,慕公子有事外出了。”
无忧没有接话,环视房内的一片红,分明是冷漠,凄美。看着清冷的房间,她心里空落落的,连指甲陷入肉里也未曾发觉。
她起身走到红木桌前坐下,沉思不语。良久,才在两个杯子内倒满酒,左右手一手一杯,将两杯酒同时灌入口中,一饮而尽。苦涩、辛辣的酒水呛得她连连咳嗽,眼里浸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