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居间,
玄明坐在床边,腿上绑着纱布像是受了些伤,双手捧着贪狼,捋着金黄的毛发,看着贪狼嘴间笑意,笑了起来。
“许她做得,就不许咱们做上一次,那疯丫头现在应是在那梦虚中领罚呢,呵呵,来的还真及时,待伙带你去三师兄那吃些好的!看她这回还笑的出来!方才回来几天,便想戏弄我两回,大不了玉石俱焚,咱俩一起还能饿死。
汪汪,汪汪。
你这浑货不就是口吃的嘛,我给你做。”
黄狗一愣,瞪着眼睛,叫了起来。在屋内转圈跳咬,显得有些急躁。
“我做饭很难吃吗?”
“汪汪….汪汪”
说完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实是她欺人太甚,每次挨罚之后便来寻我麻烦?一次两次我也不于她计较,可这百十来年,我百般忍让,她却是一刻不停。实是欺人太甚。”
“汪汪,汪汪汪……..”叫唤几声,便是在屋内上蹿下跳,撞的桌椅翻倒一地。
扑在了他身上,龇牙咧嘴朝着玄明嘶吼着。
“事情已经定下,绝不反悔,你若想去她那,你自己去。”
呜呜,两声低吟,透着份乞求,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又不是没吃过,怎么就这么馋,忍上几日就好了,出去之后你想吃什么都行。她那就这么好?”
黄狗哪肯依他,咬着他的衣服,便要往外拖,一人一狗就这般拖拽着。衣服撕了,便咬裤子。
“松口,你这浑货。”拿脚踹着狗头,那黄狗哪肯,双眼冒着红光。
“啊!”………
“为一顿吃的?你就咬我,松口,松口。”
人牙子提着饭盒,来到屋内,见着这般场景,略略摇头,将桌子扶正,取出几碟小菜,放在桌上。
阿黄,一抖鼻头,放过了玄明,哈着舌头,跳上凳子,甩着尾巴,呼呼的吃了起来。
玄明看的叹了口气:“师兄,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伤势如何?”
“大师兄来看过,已经无碍。如若为了青瑶,就别说了,她是你的徒弟,我也惹她不起,日后便当再无关系。”
“是为她而来,但也不全是。”
“师兄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师尊来过。”
“师尊?从记事到现在,还未见过他一面,这次来了我却是在梦虚。”言语间微微有些失落。“师尊过来和她有什么关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人牙子见他这般,沉声道:“师尊将洗尘珠子给了青瑶。”
“洗尘珠?”有些疑惑,他可从未听过。
“师尊的本命至宝,如能运转,便是毁天灭地。改逆乾坤。”
略一惊讶:“好大的机缘。”
人牙子听得话中酸意,笑道:“那三千太古神族尽是盘古血脉所化,筑你肉身,比那洗尘珠也差不了多少。”
“师兄多想了。机缘造化,根寻因果,是她的谁也抢夺不了,我这懦弱身子,没有半点法力,师兄今日于我讲这事却是为何?”
“几日后你们便要离开,我与你几位师兄本尊又无法出去,那珠子干系甚大。”
“有师尊在,哪需这般顾虑。”
“师尊本尊,已好久未见了。”
“那日来的?”
“像是师叔。”
“你是说阿黄”
“对,想必你也知道了贪狼身份,它与你形影不离也只听你的,有它在我们几个才能放心。”
“我能使唤阿黄,但若是让它离开我,跟着青瑶,却是不太可能。”
又看了眼人牙子,略略思量一伙:“给我几日时间,我于你答复。”
人牙子见他这般应是放在了心里,看了一眼还在吞咽的黄狗,出了屋门。
玄明盯着独坐床前,皱眉思量。显得略微有些烦躁。
人牙子回到萩颜宫,扶栏远眺,低低细语:“如若青瑶,不能让玄明动那情念…….却是白白落个心死的结局。唉,萩儿……你说的是对的,我本就是个薄情之人。”
又是一个秋意绵绵的夜晚。
皓白的月光,印的青瑶越发美艳,扯的那影子纤长,单薄的身子,抱着一件崭新的红袍,憋着嘴儿,显得有些凄楚。
玄明躺在床上早已熟睡,贪狼在庭院里扑棱着飞蛾,上下跳动间,晃动着舌头。
青瑶走到院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肉汤,也是贪狼最喜欢的,放在地上,贪狼闻着味道,快步跑来,摇着尾巴,吃了起来。青瑶想着要摸摸它,却是龇着牙呃呃的发着低吼。
“即使给你吃上再多,你还是这般不理不睬,摸都不让我摸一下。你和那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怯怯的收回手臂,看了眼院门,慢步间便走了进去。
缓缓的走到床前,怕将他吵醒,看着床间熟睡的身影,默默出神,眉目间带着丝哀怨婉转,此时她才算知道,日记中女子,那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至少师尊有情,师娘不知道罢了,我呢?你呢?我们呢?
似想着去摸摸他的脸庞,又害怕。静静的看着:“是我以前太过任性,也不怪你,这般怕我。我给你做了件衣裳,红色的你最讨厌的颜色,喜欢吗?”说着在他的面前展了开来。
又想着那越发真实,越发接近的感应,连那强颜欢笑都是做不到了,无力的放下双臂。
眉目辗转间却是看到了墙角上挂着的竹风铃,浅浅的看着:“竹铃”
一片青山绿水间:
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一张小脸儿,被胭脂水粉点的嫩红嫩红的。正费力的扯着身上的红袄拽着脑瓜儿上的冲天辫儿奶声奶气的抱怨着。
“青瑶,丑死了。”
“哪有啊,这可是姐姐,亲手给你做的褂子。不蛮好看的,玄明最听话了是吧,不许脱下来。”
“不行,不行,师兄讲过,你应该叫玄明,师叔,你不是我的姐姐。玄明是你长辈。”
“那你还想不想吃蜜桃酥啦!”
“想”男孩听得糖酥有了些迟疑,但想着那身红袄,便又躁动了起来。跺脚甩头就是不依。
“哎呀,玄明,姐姐只能应你一件,辫子,衣服,还是脸蛋儿!”
“嗯,嗯,衣服,我不要红褂子,我要白褂子,和二师兄一样的。还有我要吃桃酥。玄明不要尖椒辫儿。”
“玄明你才这么小,就这么贪心啦,长大了可怎么办啊。要不这样吧,你管我叫声姐姐,便给你桃酥,辫子咱留着好不好,你看一抖一抖的多好玩。”
“你不是我姐姐。我是你师叔。你不要骗我。”
“哈哈,鬼灵精,你看这是什么?”
“竹风铃!”
“想要吗?”
“不想…….”
“不想?真的假哒,你看它还会转呢。”说着便是吹了一口仙气,那风铃儿便被她举过头顶,发出阵阵脆响,阳光儿洒下,穿过竹片细线,映在那稚嫩的脸蛋上,眼神间闪动着挣扎殷切,迟疑了好一会儿,终忍不住了,唤了她声姐姐,讲完这话一把扑了上去。
个子纤小,跳跃着,伸着手儿,就是够不着。逗得青瑶一阵欢笑:“哈哈,再叫一声便给你。”
许是气了,转过头去,皱着鼻头。
“好啦,好啦,给你便是了。”
“哈哈,竹风铃。”
“哎,走,玄明,姐姐带你去吃蜜桃酥。”
“你不是我姐姐,玄明是青瑶师叔。”
“小鬼,把风铃还给我。”
“不给。”
“再叫一声嘛,姐姐给你做桂花糕,蜜饯糖泥吃。”
“师兄讲了,男儿不可为那斗米折腰,这叫骨气。”
“叫一声也没关系的啦。”
“……..”
“啊,你给我了,还我风铃……..”
思绪回转,带着浅笑,看着那睡熟的身影,满怀惆怅:“小时候你就不听话,现在还是,只是你长大了,我也知道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欺负你了,你会生气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这钨山内除了师尊他们就只有我们两个,你却是每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水火不容的呢。”
“疯丫头,离我远点…….知道怕了吧…….玉石俱焚玉石俱焚。”
青瑶见得他这般梦态,展颜一笑:
“看来我还蛮厉害的嘛,玄明,我告诉你我不讨厌你了,所以你必须喜欢我”
“你一定要将我找回来,我不想变成师娘那个样,我不想消失,我不想。”话语间略略显着丝哀沉。
突然间传来两声犬吠,许是贪狼已经吃完了,将要回转,也不再犹豫,一把向着玄明额头挂着的宝石摘了下来。
哪知被他感觉到了,醒了过来。
玄明怒张着双眼,布满了惊怒,便要发作:“疯女…….”
一阵慌乱。带着丝微甜。胸腔中带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
一把抱住,吻了上去。
玄明,脑中愤怒的思绪,随着那份温柔变作了一片空白,僵化的脑浆,被绞成了一团浆糊,恍恍惚惚,迷迷茫茫。只想着:“春梦?怎会是她。”
一丝相思念,暗藏梦语间。
额间青丝浮现,缠绕盘转,结出了一朵青色莲花,似真似幻。转瞬即逝。
唇瓣相离,青瑶面色通红,羞怯间怕怕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吃神,委婉一笑,将红袍盖在了他的头上。
青瑶含羞再不敢看他,略略点了两眼,握着宝石的手已出了层细汗:“找到我,我便将它还你。”轻跳间出了屋门,透着说不出的羞意。
贪狼站在门口,一只脚已经迈在屋内,张着那血盆大口,双目圆突,就那么在屋门口僵着,被刚刚所见,惊得一动不动。
玄明扯下衣袍,想着接着睡伙,忽然间感觉有些不对,唇齿间余香犹在,摸着额头仿若一切都不是真的,赶忙下了床去,光着双脚,跑出屋外,早就没了青瑶的影子,呆呆的愣在那里。
“青瑶,我与你势不两立,你给我等着。”声嘶力竭的怒吼却是没能换回半点回应。
回头看着贪狼还在那定着,提步上前,一把将它提了起来,扔回屋内。
贪狼那一脸可怜的翻着眼珠。满面无辜。呜呜的为自己辩解着。
看着它嘴角还挂着的汤汁,双手扶着额头,摇头叹息:“你个憨货,一碗肉汤,你就将我卖了。”
“唉,若是要我帮你护着珠子,服个软便是了,我也不是……”百般滋味回荡心头,万般言语,止于唇间。皆化作了那一份木然。
独坐床前,没了声息。
扶摇宫内,青瑶跑进殿内关上大门,背靠着淡青的宫门,呼呼的喘着气儿,梳理着心中乱麻,脸蛋儿发烫,蹲下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臂弯下。
一夜不眠,一晚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