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土罗的动作,武雀整个人向一侧翻去,身体在半空扭成了一个大麻花,特别是他的两条胳膊,那交叉缠绕的角度可不止折断那么简单。
“松手!武雀,快松手!”蒋江佑急的在一旁跳脚,可同样第一次遇见魔物,却从来没参与过任何战斗的他,也完全没有实战的经验,除了放出光球保护自己之外,他甚至连冲上去打一拳的能力都没有。
实战,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并不是游戏里点几下鼠标,或者手机上划几下屏幕,这不单单是勇气和力量,还需要的是战术和技巧。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危害等级在一级二段,理应被他们两个战斗等级都预估在二级以上的能力者所吊打的土罗,也仍旧让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然而,不管蒋江佑喊嘶哑了嗓子,那边的武雀却仍旧牢牢的将手指扣进土罗的肉体之中,周围都是扑簌簌的泥土声音,他根本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
身在半空,武雀又是扭曲着身体的姿势,光是挂在土罗的身上就已经耗尽了力气,他这会儿脑子完全不在思考的状态下,一切全凭着直觉,但直觉毕竟不是视觉,当他意识到土罗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人,直接被卷进了泥土之中,压迫之感骤然来袭,泥土堵塞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眼耳口鼻无一幸免,窒息,铺天盖地,笼罩了武雀。
手指之下,整条手臂被拉抻到极限,恍惚间他都好像听见了骨肉被拉扯撕裂的声音。
一瞬间,周遭皆静,他能感受到泥土中碎石草根刮在皮肤上的痛感,能感受到每一寸增加的压迫感,还能感受到身体因为极致缺氧而产生的一系列致命感。
停顿下来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清晰无比了起来。
睁不开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有了色彩,有了一盏朦胧的灯光。
那是七岁那年的夏日夜晚,草虫的鸣叫从农家地里传了出来,带着些聒噪,却也渲染了夏夜的宁静,空气里有烟火的气味,那是爸爸点燃的艾草,有蚊虫围绕着他们飞舞,却又被那烟火熏的四处逃窜。
爸爸妈妈闲适的靠坐在藤椅里,聊着有的没的,远的近的,他带着刚会蹒跚走路的妹妹就蹲在旁边的地上玩新买来的小汽车。
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也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画面。
因为,那幅画面再不到十几秒就会被一双突然凭空出现的血红眼睛打破,紧随而来的便是嘭然挥洒的血雨和血肉模糊的双亲。
以及,他至今仍不愿想起,甚至被大脑自动格式化删除掉的,妹妹死亡的画面。
痛,从骨髓深处袭来,那是久违的七岁那年的回忆。
既然,他侥幸活了下来,就不该再有死去的机会。
无光也窒息的泥土深处,已经闭气许久的武雀突然睁开了双眼,两道精光突然从眼眸的深处炸裂而出,带着强大的意念牢牢的握紧了武雀的生机。
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就在这完全黑暗,周遭尽是压迫,半点氧气也不留存的地方,武雀突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哪怕嘴里灌进了泥土,他也毫不在意,甚至他觉得自己好像都能从这些泥土中获取勃勃生机。
于是,他再一次的将力量汇聚在扣进土罗肉体之中的手指之上,而后咬紧牙关,跟禁锢着自己的压力较上了死劲。
或许是他的力量着实有过恐怖,也或许是因为土罗钻行的原因而使得泥土其实十分松软,总之,在牙龈渗出鲜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终于将身体翻了过来。
原本挂在土罗的身侧,全身心承受泥土洗礼的他,现在改为了趴在土罗的身体之上,一下子受到泥土伤害的面积减少,这让武雀好过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就是让这个大家伙受不住的钻出泥土了。
而距离武雀头顶几十米的地表之上,蒋江佑正涕泪横流的拿着一把工兵铲在不停的挖土,神态近似癫狂,嗓子已经喊到声带几近撕裂,周身全是汗水和泥土混合成一片的脏污,他却全然不顾,只是仍旧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喊着:“武雀!武雀!”
在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身为学生的他们此刻是在学校的试炼之中,身上还有校徽做着最后的保护。
他的大脑只是一片空白,全都是最后的那个武雀被土罗拖进泥土深处的画面。
活埋啊!这可是活埋啊!怎么能活下来啊!
他完全的没了主意,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这种全然的无助。
自小因为有了老道士的原因,他小小的心里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虽然没人跟他说过什么,老道士也从来没有讲过什么,但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不平凡。
所以,当能力觉醒的时候,他是坦然的,理所当然的,视如平常的,他只是在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在围脖上悄无声息的宣泄着自己的兴奋,畅想着自己的未来。
他觉得自己注定会成为一个主人公,不管是小说中的,还是影视剧里的,他都是拿着对话台词最多的那个,都是剧情安排、镜头捕捉最多的那个,他始终坚信着,自己的能力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将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可在今天,实打实的面对魔物的战斗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能力除了被动挨打实际上什么作用都没有,他甚至连在危机关头救下朋友的半点力量也没有,甚至的甚至,就连现在挖个坑把他刨出来的能力都没有。
他崩溃了,精神到心灵,差一步就要走入一个无底深渊,那将再难回头。
而就在这时,大概是老天爷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傻孩子真的变傻,于是他给了武雀一线生机,也是武雀为自己挣来的一线生机,也是挽救了蒋江佑的一线生机。
只见,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武雀竟然在泥土中,在土罗疯狂的钻行中,顺着土罗的身体向前爬行了几十步。
而也就是这几十步,他的手掌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凸起,软软的,Q弹到手感极度舒适。
‘会不会是三珠?’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武雀便又使出了‘鹰爪功’,五根手指便就在他蛮横的力度下,‘噗’的一声插入了那圆圆的凸起之中。
炽热的洪流一瞬间由指尖冲向武雀的身体,灼烧着他的血肉经脉,刺的他大脑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呼吼竟从土罗的口中发出,它竟垂直的从地底冲了出去。
泉涌般的泥土就在蒋江佑身前不过一米,他目瞪口呆的被泥土砸了满头满脸,却在看见熟悉身影的时候叫了出来,“武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