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夜晚的长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飞鸟月弥奔跑在异国的大街,早就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会妨碍速度的行李早就丢掉了,只有绯雪藏在自己怀中。
但纵使如此,从机场出来就紧缀在自己身后的神秘人物居然还没甩脱。
可恶,自己才不会被抓回飞鸟家呢!
自己将平生的训练效果都发挥出来了,不断的变向,不断的故意穿过密集的人群,又进了好几次女厕所从窗口逃走,甚至还用换仅剩的一点点异国货币坐上了不知通往哪边的长途汽车并在中途下了车。
然而让她感到有些无力的是,自己刚下汽车,那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便又浮现出来了。
怎么可能,跟踪自己的人水平居然这么高么?
不得已下,飞鸟月弥便只能刚一下车就再次全力逃跑。
飞鸟月弥是清晨上的飞机,降落时已经到中午了,她连饭都没吃便兜兜转转上了长途汽车,中途下车便到了傍晚,再一刻不停的逃亡着。
如此高强度的思考逃跑路线,丝毫不停下自己的动作,能量的消耗本来就大的离谱,在加上没有进食,飞鸟月弥只感觉全身都传来了饥渴的感觉。
已经快到极限,能量摄入也好,腿脚的高强度运动而酸痛也好,长时间奔跑下自己的肺部仿佛燃烧起来了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着她自己,如此这般高强度的运动,该停下来了。
然而飞鸟月弥并不在意,她很擅长忍受痛苦,从小到大她都对自己进行自虐式的锻炼,没有一天停止,每天夜里躺在床上的痛苦都要比这样逃亡所带来的痛苦多上好几倍,倒不如说今天是自己十多年来过的最轻松的一天。
飞鸟月弥表情淡淡的,一边奔跑一边四下观察环境来规划最合适的逃跑路线。
她的表情一直是这么淡,小时候被人嘲讽的时候是这样,每天不停进行自虐式训练时是这样,连昨天被爸爸难得一见的严厉训斥时也还是这样。
她曾笑过么?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自己笑容的记忆太过久远,仿佛一个模糊的梦境,梦醒了对梦里的印象就暧昧起来。但母亲在的时候,自己想必是好好的微笑过的吧,但那份笑容最终是陪着母亲一起埋葬在浅浅的坟茔与遥远的星空里了。
自己来到的是一个小城市,自己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看着不甚发达的街道与入夜后流量明显减少的人群都表明了这是一个不发达的地区。
被盯着的感觉仍然还在,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手,是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想就这样慢慢耗尽自己的体力?飞鸟月弥暗自忖度着,不断的观察四周,想找出跟踪之人。
但还是没有结果,自己的修为还是很不到位。
飞鸟月弥叹了口气,朝着自己感觉逃生几率最大的地方走去。
说来也奇怪,自己不断的朝自己觉得安全的方向走,但却越走越偏了起来,一旦想稍微变动方向,心里的警兆就会大作,仿佛自己只要踏出一步,身后那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而那人出手,自己纵使怀里藏着绯雪,但也大概率不是对手。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拖下去了,迟则生变,说不定拖的久了自己还有一丝能逃跑的机会。
但飞鸟月弥逃着逃着,最终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急促的身形猛地一顿,看着面前的道路不发一语。
已经没有前路了,自己被驱赶到了一个死巷子。
飞鸟月弥紧紧的抿着嘴唇,生起了一股被戏弄的羞辱感。
原来一切都在身后那人的计划之中,自己逃跑了这么长时间,对那人来说也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飞鸟月弥紧了紧因奔跑而有些松动的帽子,转过身来,缓缓拿出藏在怀里许久的绯雪,遥遥平指向巷子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高大人影。
“……”飞鸟月弥冷颜以对。
“怎么了?”巷子口的男人粗厚的嗓音笑着说道:“小月弥,在异国他乡看见自己亲爱的舅舅,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说呢?”
“雄二舅舅……”飞鸟月弥持刀的手纹丝不动:“……果然是你呢……”
能轻松追踪到自己,甚至如同猫捉老鼠一般随意影响自己逃跑的方向,这样的男人纵使在飞鸟家也为数不多,而在自己逃跑过程中多次感受到切切实实毫不留情的杀意……飞鸟月弥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自己舅舅这冰冷而残酷的面容。
“猜到了吗?不错不错,不过小月弥还正是配合我呢,出国也是,跑到这种偏远的地方也是。”飞鸟雄二颇为享受的看着飞鸟月弥脸上闪过的淡淡惊愕表情,十分满意,笑着说道:“怎么,小月弥你不会真以为机场的职工不打电话确认飞鸟家的意见就敢动用职权让你出国吧?”
“……”
“没错,截下电话就是雄信那个蠢蛋,顺便一提,让轮守大门弟子当做没发现你偷溜出去的也是他。”
“这么说,你们的目的不是把我抓回飞鸟家……”
“谁也没说过吧,你是不是还以为雄信那个蠢蛋只是要用你偷溜出去的污点来攻讦飞鸟宗正吧?那我也不必特意把绯雪偷出来放在你的行李里了。”
“……”
“哈哈哈……”飞鸟雄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擦着眼角说道:“诶呀,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小月弥你整天板着脸,没想到这么可爱啊,雄信那个蠢蛋是想用你的性命要挟飞鸟宗正退位啊!偷家传宝物的窃贼!多么好的理由啊!”
飞鸟月弥瞳孔微缩,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握着绯雪的手却又紧了三分。
“生气了?”
“……我们……不是亲人么?”
“谁要和你们这种体内有安藤这种野狗血统的人做亲戚啊?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
“无话可说了?那接下来你是熟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打断你一两根骨头呢?我这个人下手向来没轻没重,你要是反抗的太激烈一不小心杀了你就对不起了啊……”
有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的人质的么?飞鸟月弥却猛然感到一丝不对劲,问道:“飞鸟雄信想?那你的想法呢?你口口声声说飞鸟雄信是蠢蛋,你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一伙的?”飞鸟雄二听到这问题仿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他捂着脸笑声逐渐高昂起来:“小月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么?”
“这种文不成武不就,只会工于心计偏还城府浅到不行的人……居然是我的亲哥哥……”飞鸟雄二捂着脸,眼中的寒光从指缝透露出来,他睥睨着飞鸟月弥:“……这可真让我感到耻辱啊……”
“……”
“我的想法么……”飞鸟雄二继续说道:“我的想法就是,我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换得了现在所有人认为我和雄信永远不分彼此,那么我现在杀了你,再把你的死亡信息传递出去的话……你猜猜,宗正那家伙会有什么反应?是最先来找远在他国我报复,还是倾尽全力也要弄死雄信?”
“……”
“纵使飞鸟宗正现在威望再高,想要杀死雄信的话,飞鸟家想必还是有不少人不会听从于他甚至反抗他,到时候两边必然会拼成两败俱伤……雄信这个废物赢了自然好说,我随便就能取而代之,要是飞鸟宗正赢了,他也必然会因为杀死飞鸟家的长子而失去大义,那个时候我再回国振臂一呼……你猜猜飞鸟家会有多少人响应我?”
“你!”飞鸟月弥少见的动容,紧紧咬着嘴唇。
“所以说,来吧,小月弥,成为我加冕之路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吧……”飞鸟雄二说着,缓缓拔出了腰间配着的长太刀,这长刀虽然不比绯雪,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兵器,在小巷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让我来教教你……”
“……什么是真正的剑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