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阴。
估计明天会有雨吧。
飞鸟月弥洗过澡后穿着睡衣,和同样洗过澡后的女孩子们在沙发上挤在一起,一边晾头发一边看电视。
夏之悠则是有事的样子,在二楼不知道干着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女孩们的头发差不多干了,电视节目也结束,夏之悠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朝她们喊:“睡觉了。”
女孩们便一下散了。
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夏之悠兄妹和沈嘉音的房间在二楼,墨染的房间是一楼。
飞鸟月弥的睡处则是客厅的沙发。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不满。客厅虽然空旷,但对她而言却还没有她在飞鸟家的房间大,睡着的沙发更是略显狭窄,她躺在里面,便不剩多少空隙了。
但飞鸟月弥却比在飞鸟家的时候睡得还要踏实一些。
除了夏之悠偶尔会在她睡觉的时间无声无息的过来瞪她这点除外。
飞鸟月弥关了电视,噔噔噔跑到楼上把放在夏之悠房间的自己的被褥抱了下来,仔细的铺好,又周围看了看,看到其他人确实都回了自己的房间,便带着些许欢快的气息到了那边开关处熄了灯,携着惬意一下钻回了属于自己的被窝。
唔——
她仿佛小猫似的轻轻呻吟。
飞鸟月弥最近越来越发现,被窝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她在被窝里舒适的舒展身体,眯着眼睛在黑暗里看向窗外,那里也是漆黑一片,没有星光与月光的庭院里甚至比屋内还要黑。
于是,在渐浓的睡意涌来之时,似清醒似迷糊的飞鸟月弥慢慢合上眼睛。
——唔,阴天呢……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下就梦到了夏之悠。
梦到了他的眼睛。
不论是独处,还是处在人海之中,他的眼镜始终都是一样的平静。
像是古井无波,又像是一摊死水。
从第一次见面,夏之悠站在那个月光下的巷子口朝里面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开始自己是以为他只是对巷子里发生的闹剧不屑一顾,但等到第二次的见面,默默看着他之后,她才能知道,原来他看着什么都是这种眼神。
看着人和看着物品、看着风景,或者什么都不看的眼神都一样。
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没有东西可以在他的眼眸里伫留。
要是要去形容的话,用“目中无人”的字面意思或许会比较合适。
他的眼里的的确确没有他人的存在。
他总是带着习惯性的虚伪笑容,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外人看了他估计只会以为他是带着热情的少年。
但全部都是假象。
他的笑容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平日里默默的听着他偶尔和别人交谈,用着别人不能察觉到的巧妙话术,将自己的存在模糊化、淡薄化,既不给人多余的好感,也不让人过分厌恶,与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他只在那里笑着,什么也不说。
夏君就是这样的人呢。飞鸟月弥总是会在看到他的眼眸之后如此想道。
要是说,有什么例外情况的话,大概就是面对着夏之韵的时候了。
夏之韵总是能轻易的撕下夏之悠的面具。
夏之悠也总是只会在夏之韵面前真正的没有防备。
因为飞鸟月弥跟在夏之悠身后学习的很认真,所以她也很清楚夏之悠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只有在妹妹看向他的时候,夏之悠会不自觉的收敛起自己全部的攻击性,肩背腰腿全部处于微微放松的状态,连眉眼都温柔了,不是之前装模作样的而是真实的温柔神情。
夏之悠好像漂泊在汪洋上,没有定所的孤舟,看向夏之韵的那一眼便是投下了船锚。
夏之韵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点。
而从这个连接点开始,夏之悠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个世界。
从夏之韵开始,到墨染沈嘉音,钱慈航钱玉为,夏之悠的态度开始慢慢软化下来。
就连她,夏之悠的眼里也慢慢的有了她的影子。
梦到这时,梦境里突然浸染了雨声。
淅淅沥沥。
飞鸟月弥从梦中慢慢转醒。
她睁开眼睛,周围仍是漆黑一片,但梦境之中的雨声却仍未停止。
原来真的是一个雨夜。
飞鸟月弥就着半浅的睡意,微微睁着眼睛听着雨声。
雨下的很大,她这样在被褥里听了半晌,睡意却逐渐淡薄了。
说起来,这些天,她都没有和之前一样跟在夏君后面学习呢。
飞鸟月弥想着。
这几天夏之悠神思不属之下连对她的监督都松了不少,甚至今夜都没有喊她出去,平日里可是无论怎样的天气都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飞鸟月弥慢慢从躺着的沙发上支起身子,朝窗外看去,却看到冬日淅淅沥沥夜雨之下的庭院,微微的泛着水光。
冷冷的雨色。
飞鸟月弥看着虽然美丽但却实在清冷的场景,不由得呆了一瞬,却忽然发现,窗外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
是夏之悠。
尽管那个人背对着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飞鸟月弥从沙发上起来,披了件外套,悄悄的推开门,少年的背影便离得愈近了,清晰的让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还在梦里。
夏之悠坐在檐下的廊间,靠着墙,手里提着可乐,日常戴的伪装眼镜放在身边。
明明是这么冷的夜,居然还喝冰可乐呢。
飞鸟月弥看着安静坐在雨夜中的少年,无由来的只想到这一句。
“怎么?”
在雨水与世界的碰撞声中,凭空生出这一句,少年又呷了一口可乐,并不回头,仍是望着雨夜发呆。
“没什么哦。”
飞鸟月弥淡淡的回答,定定的看着少年,然后下定了决定一般,慢慢走近他,然后将自己睡衣的裙角拢一下,安静的坐在廊下。
坐在了他的旁边。
夏之悠没有离开的意思,让飞鸟月弥松了口气。
两人安静的看雨。
夏之悠忽然把手里的可乐递到飞鸟月弥面前:“喝么?”
飞鸟月弥下意识的结果,然后才反应了过来,看看易拉罐的口,又去看看身边少年的唇,脸便红润了起来。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可乐微微抿了一口。
她有些晕晕乎乎。是不是自己穿的这样就出来了感冒了?她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夏君……”
“嗯?”
“……不,没什么……”
“嗯。”
两人一起看天,各怀心事的坐了一会,夏之悠忽然开口说道:
“明天……”
“是?”
“不,应该说是今天吧……把你的绯雪借我一下吧。”
“是……夏君要去做什么?”
“有点事。”
于是便是沉默。
少年抬头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变过,少女却是低着头。
飞鸟月弥抬起头来看夏之悠:
“夏君……我会拖你的后腿吗?”
“……会。”
飞鸟月弥沉默了一会,双手紧紧的捧着夏之悠塞给她的可乐,说道:
“请您……务必保重……”
夏之悠没有回她,沉默的仰望天空,冬日的天空微微的放出了一丝混沌似的灰色。
他开口说道:
“天,都快亮了啊……”
飞鸟月弥轻轻应道:
“是呢,天快亮了……”
夏之悠垂下眼帘:
“圣诞……终于也要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