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田旭又开始像从前一样耗日子了。
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六点半到校;在学校呆一个白天。等天黑以后,踩着放学的铃声第一个拿完手机冲出教室……
到家以后,开门、收拾残局,运气不好的话就要和爸爸打架、虽然都是她被爸爸打;然后弄好一切就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
她爸爸有个习惯,喝酒必抽烟、抽烟必上厕所。一般等她七点左右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喝了两个多小时了。他通常要一瘸一拐的、慢慢悠悠却摇摇晃晃的从卧室晃到厨房抽烟,他总会磕在门框边儿上、或者是暖气片上。
田玉林摸索着进了厨房,然后从小桌子上摸到一盒烟,过多的酒精让他已经分辨不出来烟盒怎么打开了——他开始使劲儿撕破烟盒,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上。但是那一簇淡蓝色的火光却怎么都对不准那根儿烟。
田玉林就笨拙地扭头,半闭着的嘴叼着那支烟,四处去找那一簇光。
田旭本可以自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但是倘若她不出来扶着田玉林,那田玉林就会很大概率的自己把自己绊倒,或者是点上烟之后蹲在厨房里,用很大的嗓门子配上已经控制不了的舌头开始谩骂,“他们!他们那些个不够揍的把我给打瘸了!不管了!他.妈.的!你也跟他们学!啊!跟他们学!你也不够揍!”
他骂着骂着,往往就会怒发冲冠的样子,狠狠把烟头儿一扔,也不管它最终会落到哪儿去、会不会点燃什么塑料的东西。虽然这时候那支烟也不过只是抽了几口,然后田玉林就会非常迅速的、摇摇晃晃地朝着田旭的屋子冲过来。
然后就要和田旭打架了。
所以,田旭进了家放下书包,就要等着隔壁屋子里的声音来判断爸爸要做什么了——只要有木质家具和瓷砖的摩擦声,她就要赶紧出屋子,扶着田玉林去抽烟。然后借着经常说的那句,“少抽点儿,我把门儿关上了啊怪味儿的。”把田玉林和自己用一道破旧的木头门隔开。
田旭这时候会动作很快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厨房和自己的屋子只有几步的距离。
她打开书包侧兜的拉链,轻手轻脚的掏出一盒烟。用买烟盒赠的电子打火机转着圈点燃一支烟,然后蹲在自己卧室门口,深深地吸一口烟,感觉一股浓浓的气息顺着咽喉流了下去,然后再呼出一口气,看着淡白色的烟雾顺着自己的鼻子涌出来。
田旭似乎是在高一第二学期的时候开始抽烟,她那时候看的小说里,那么多男主女主身上都有一股“清新的烟草气息”,于是她趁着爸爸醉酒睡着以后,就从烟盒里偷了一支烟。
她那会儿还不懂什么是“过肺”,也不知道那些“焦油”“尼古丁”是什么东西,——她只是好奇、只是想像那些没有和自己一样考上高中的初中同学们一样,试试这个从来没碰过的东西。
她第一次抽烟的时候是在浴室洗澡,借着花洒和墙壁冲击的声音,轻轻按动了打火机。她猛地吸了一口,感觉十足的辛辣冲进肺里,然后开始喘不过气、使劲儿咳嗽。
终于缓过来,她就着那支还没有燃尽的香烟又抽了一口,只不过这次是淡淡的、轻轻的,犹豫着吸进肺里,又慢慢地从鼻子呼出那口烟雾……她似乎在一瞬间喜欢上了这种感觉。